第593章：
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
当奥丁撕开通往树心空间的最后一道符文屏障时，殷星看到了那株支撑九界的巨树内部真正的景象。
那并非充满生机的木质脉络，而是一片由亿万光丝交织成的、不断流动崩灭又重组的法则之网。每一道光丝都连接着九界的一个角落、一个生灵、一段因果。但此刻，这张原本应该流转着金绿光辉的巨网，从最底部开始，超过三分之一的区域已经浸染成一种粘稠的、不断向下滴落黑暗液体的暗红与污黑。
污浊区域的中心，三条最为粗壮的主根系，正在被某种东西啃噬。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撕咬。是概念层面的“吞噬”。每一下“啃噬”，都有大片光丝彻底熄灭，连带对应的现实世界区域发生地震、火山喷发、规则紊乱。树心空间回荡着一种沉闷的、如同世界本身在呻吟的巨响。
奥丁肩头的两只乌鸦发出尖锐的悲鸣，羽毛炸起。这位神王独眼死死盯着那片污浊的核心，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信仰崩塌的绝望。
“它……在吃树根……预言里最后才会苏醒的尼德霍格……它提前了……而且……”奥丁的声音像是在砂纸上磨过，“它身上……有那条蛐蟮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殷星的目光已经穿透层层污浊，锁定了树根底部的存在。
那是一条龙。
但绝非任何世界自然孕育的龙种。它的躯体由无数种“毁灭”的意象强行糅合而成：诸神黄昏的血色暮光、巨人尸骸堆积的苍白、深海寒冰与地心熔岩交织的裂痕、死亡国度赫尔海姆的永冻黑霜……而将这些混乱毁灭意象强行粘合在一起的“胶水”，是殷星熟悉到厌恶的、不断蠕动变幻的鸿蒙魔气。
这条龙没有鳞片，体表覆盖的是不断破碎又重组的空间裂痕。它的翅膀是铺开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黄昏云层。它口中每一次啃噬，溅射出的不是唾液，而是能腐蚀法则光丝的“终末”概念碎片。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头颅——龙首正中，赫然嵌着半张模糊的、属于鸿钧的脸。那半张脸的眼皮耷拉着，嘴角却勾起一个极端怨毒与满足的弧度。
这不是附身，不是操控。
是彻底的融合。鸿钧那具被洪荒天道重创后残缺的蛐蟮本体，与北欧世界预言中注定啃断世界树根、带来终末的灭世之龙尼德霍格，在“诸神黄昏”这个庞大毁灭概念的催化下，完成了某种令人作呕的共生与升华。
一条为终结而生的龙，一个以万物寂灭为食的魔头。
两者相加，催生出的是一条仅仅存在本身就在加速世界崩塌的——“终末之龙”。
似乎是感应到了窥视，终末之龙停下了啃噬的动作，缓缓抬起那颗畸形的头颅。嵌在额间的半张鸿钧脸孔，眼皮掀开，露出下方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旋转暗红漩涡的眼窝。
“来了……”两个重叠的声音从龙口与半张人脸同时传出，一个低沉如地核震动，一个尖锐如刮擦玻璃，“洪荒的变数……阿萨神族最后的希望……呵……你们脚下踩着的，就是希望的残渣。”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调整，露出被它盘踞在身下的、三条主根中受损最严重的一条。那条根系的法则光丝已经熄灭近半，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流淌出金黄色的、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树汁——那是世界树的本源精华，此刻正被终末之龙体表的裂痕贪婪吸收。
“看到了吗……”鸿钧那半张脸的笑容扩大，“你们世界的根基，正在成为我的养分。每吞噬一口，我就与这棵树绑定得更深一分。杀我？可以啊。我死之时，就是尤克特拉希尔这三条主根彻底断裂之刻。九界会像摔碎的琉璃盏一样，一块一块剥落，坠入混沌，被碾成最基础的粒子。”
它转动头颅，那双暗红旋涡“看”向奥丁，语气带着残忍的戏谑：“奥丁，你献祭一只眼睛，挂在树上九天九夜，换来的那点关于‘终末与新生’的模糊启示……指的就是这个吗？用你们整个神系、整个世界的陪葬，换来我这个‘新生’？哈哈哈哈——”
重叠的笑声在树心空间震荡，让更多的法则光丝明灭不定。
奥丁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毕生追寻智慧，付出巨大代价窥探命运，得到的那个晦涩启示——“诸神黄昏并非绝对终结，树下藏着新生的可能”——一直是他内心深处对抗绝望的最后火种。此刻，这火种被终末之龙的话语，泼上了最污秽的冰水。
难道……所谓新生，就是指鸿钧这条蛐蟮，借助他们世界的终末预言，完成某种可怕的蜕变？
“聒噪。”
殷星的声音打断了终末之龙的笑声。
他没有看奥丁崩溃的表情，只是向前走了几步，玄色帝袍的下摆拂过脚下黯淡的法则光丝，所过之处，那些光丝竟然微微亮起了一瞬。
“绑定了世界树？”殷星抬眼，看着那条盘踞在毁灭中的畸形巨龙，眼神里没有奥丁那样的震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冻结万物的寒意，“朕倒要看看，你这绑定，有多牢靠。”
话音未落，殷星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不是速度太快，而是他直接“融入”了周围流淌的法则光丝网络，沿着光丝流动的轨迹，瞬息间出现在终末之龙正前方，那条受损主根的上方。
他凌空而立，右手抬起，五指张开，对准下方的终末之龙，向下一按。
没有酝酿，没有前兆。
整个树心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握住，狠狠向内压缩！
咔——嚓——！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终末之龙体表那些破碎的空间裂痕被强行挤压、弥合，它正在吸收树汁的动作戛然而止。恐怖的镇压之力作用于它每一寸躯体，让它那由毁灭意象组成的庞大身躯猛地向下一沉，重重砸在盘绕的树根上，激起漫天金色的树汁和黑色的终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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