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和誉可不管众人的反应,站起身,看了一眼已经彻底懵逼的太子段正兴。
“正兴啊,这大理的江山,以后就交给你了,大宋的册封,你也一并领了吧,至于怎么和大宋天使商谈那六条规矩……”
段和誉慈祥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那是你这个新君的事了,为父这就去无为寺修行了。”
说完,这位刚刚被册封为“大理国王”的老人,竟然真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如释重负地向后殿走去,脚步轻快得不像个六十岁的老人。
只留下满朝文武和王伦在风中凌乱。
“这……”
高量成看着段和誉离去的背影,气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这老狐狸,把最烫手的山芋扔出来,自己跑了!
段正兴此时才反应过来,手中捧着那枚金印,觉得沉重无比。
父皇这是坑儿子啊!
王伦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心中反而生出一丝好笑。
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咳咳。”
王伦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殿内的尴尬:“既然老国主一心向佛,实乃大智慧,本官在此恭喜太子殿下……哦不,应该是恭喜新任大理国王殿下。”
王伦特意将“国王”二字咬得很重,目光玩味地看着段正兴:“新王登基,可喜可贺,那么,咱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谈谈那六条规矩了?”
段正兴冷汗直流,求助似的看向高量成。
高量成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天使容禀,先帝……哦不,老国王突然禅位,此乃动摇国本的大事,新君登基,繁文缛节甚多,需择吉日,告祭太庙,这商谈条款之事,能否……容后再议?”
这是要用“拖”字诀了。
高量成打的好算盘:借着筹备登基大典的名义,把时间拖下去,同时在私底下联络各部势力,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甚至……组织抵抗。
王伦是个聪明人,自然看穿了高量成的把戏。
但他并不急。
因为他知道,大宋的军队正在向边境集结,时间拖得越久,对大宋越有利。
而且,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点别的事情。
“好说,好说。”
王伦大度地挥了挥手,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新王登基是大事,本官理应观礼,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在这羊苴咩城多住些时日,正好,本官对大理的风土人情颇感兴趣,这段时间,就在这周围游览一番,想必相国大人不会介意吧?”
高量成眼皮一跳。
游览?我看你是想刺探军情吧!
但他此时不敢得罪王伦,只能咬着牙答应:“天使雅兴,下官自当派人……护送。”
“那就有劳了。”王伦拱了拱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接下来的半个月,大理国上下忙着新王登基的大典,乱成一锅粥。
而大宋使臣王伦,却像个没事的一样,带着几个随从(实为皇城司探子),整日在苍山洱海之间转悠。
他看似在赏花弄月,实则手里拿着炭笔和本子,将大理山川险要、关隘布防、水源粮道,一一记录在案。
特别是那个控制大理腹心的龙尾关,王伦更是去了三次,连城墙上有几个垛口都数清楚了。
“段正兴,高量成,你们就拖吧。”
站在苍山之巅,俯瞰着脚下的洱海和大理城,王伦合上画满标记的地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等你们把新皇登基的戏唱完了,我大宋的大军,也就该到了。”
大理国的命运,早已在崇祯的那张舆图上注定,无论是出家当和尚,还是拖延时间,都不过是这滚滚历史车轮下的一朵浪花罢了。
.......
崇祯十八年,夏。
大理,龙尾关。
这里是进入大理腹地的南大门,西枕苍山,东临洱海,地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
自从大宋使团到来后,这里的气氛就变得异常紧张。
尽管表面上两国还在商谈册封事宜,但在边境线上,火药味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六月初三,清晨。
一支驻扎在大渡河南岸的宋军御营军斥候小队,奉命“协助剿匪”,误入了大理国边防军的巡逻区域。
“站住!前方乃大理国界,擅入者死!”
大理守军的一名千夫长,是高氏家族的旁支,早就对大宋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看不顺眼了。见宋军斥候越界,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放箭。
“崩崩崩!”
一阵箭雨过后,两名宋军斥候负伤,战马倒毙。
虽然宋军反应迅速,并未造成人员死亡,但这第一箭射出去,性质就变了。
消息传回羊苴咩城,大理朝野震动。
王伦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甚至连衣服都没换,直接闯进了刚登基不久的新王段正兴的寝宫。
“大理王殿下!”
王伦面沉如水,手中拿着带血的箭头,重重地拍在段正兴的御案上:“这就是大理国对天朝的回报?我大宋带着金印和善意而来,你们却用弓箭和刀枪来迎接?!”
段正兴看着那个带血的箭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刚当上国王没几天,屁股还没坐热呢。
父皇出家前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他,现在高量成又在后面搞小动作,段正兴夹在中间简直是两头受气。
“天使息怒,息怒啊!”
段正兴连忙起身赔罪,声音都有些发抖:“这……这定是误会!边关守将鲁莽,小王一定严查!严查!”
“误会?”王伦冷笑一声,“射杀天朝军士,这是宣战!本官不仅要一个解释,更要大理国拿出诚意来!”
“诚意……诚意……”段正兴急得团团转,求助似的看向殿外的侍卫,希望高量成能出来顶一下,可高量成今日却称病没来。
最后,还是段正兴自己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天使放心,那个肇事的千夫长,小王立刻将他绑了送给大宋处置。另外……”
段正兴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为了表示大理对大宋的臣服之心,小王愿遣长子段智兴,随天使北上南京,入国子监读书,以示两国永世修好!”
听到“段智兴”这个名字,王伦的眉毛微微一挑。
他来之前做过功课,这个段智兴年方十二,虽年幼,却聪慧过人,深得段氏真传,在大理国内颇有贤名。若是能将此子掌握在手中,日后大宋控制大理就多了一张王牌。
“既然大理王有此诚意,那本官便暂且相信这是一场误会。”
王伦收起箭头,脸色稍缓,“本官这就回馆驿收拾行装,带着王子殿下即刻启程,回京向官家禀报,至于边境之事,还望大理王好自为之,莫要再让这种‘误会’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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