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了一夜。
没有人知道，那位九五之尊与他的心腹太监赵高，在那张巨大的疆域图前，究竟谈了些什么。
只知道，第二天清晨的钟声响起时，整个皇宫的氛围，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
太和殿。
百官列序，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个站在文官队列前列，一身崭新紫衣的身影。
林凡。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周围那些复杂的视线毫无所觉。
然而，大皇子乾明启和三皇子乾明轩，却无法保持平静。
他们站在宗室之首，看着林凡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忌惮，有恼怒，更有一种被彻底无视的挫败感。
他们一个许以未来，一个许以兵权，却都被那个看似温和的年轻人，用最不留情面的方式，挡了回来。
更让他们心寒的是，父皇对此事的态度。
他们派去试探的人，送去的重礼，被林凡原封不动地送缴国库。
这件事，昨天下午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上层圈子。
而父皇，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而传闻在御书房大笑三声，赞了一句“国之栋梁，当如是也”。
这无疑是一个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信号。
“皇上驾到！”
随着赵高尖细的唱喏声，所有思绪都被瞬间斩断。
满朝文武跪伏于地，山呼万岁。
“平身。”
乾元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缓步走上龙椅，坐定。
那双隐藏在冕旒之后的眼睛，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审视朝政，而是直接落在了林凡的身上。
“林爱卿。”
“臣在。”林凡出列，躬身行礼。
“朕听闻，前日你在国子监明伦堂开讲，盛况空前。”
乾元帝淡淡开口。
满朝文主心头皆是一凛。
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的早朝，必然与林凡有关。
“臣不敢，只是与诸位学子，探讨了一些读书做学问的心得。”林凡的回答滴水不漏。
“好一个心得！”
乾元帝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从龙椅上站起，目光扫视全场。
“‘经世致用’，‘格物致知’！”
“朕，昨日也听闻了这八个字！”
“朕听闻，我大乾的学子，笔可描绘风花雪月，却算不出一亩田的产出！”
“朕听闻，我大乾的文人，诗能咏尽壮丽山河，却不知修一度河堤需耗费几何！”
他的声音，如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击在所有文官的心头。
一些以辞藻华丽着称的老臣，已经面色发白，额头见汗。
“文，以载道！”
“若文不能富民，不能强国，不能让这天下百姓有饭吃，有衣穿，那这文，要来何用？！”
“是用来粉饰太平，还是用来蒙蔽朕的耳目？！”
“陛下息怒！”
以顾玄清为首的官员们，齐齐跪下。
乾元帝没有理会他们，他走下御阶，一步步来到林凡面前。
“林凡，你告诉朕，你心中的文道，当为何物？”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问题。
答得好，是君臣相得的佳话。
答得不好，便是动摇国本的狂言。
林凡抬起头，目光清澈，直视天颜。
“回陛下。”
“臣心中的文道，是利剑，是犁铧。”
“以之为剑，可斩奸佞，清吏治，正朝纲。”
“以之为犁，可垦荒田，兴水利，开民智。”
“剑锋所指，国泰。犁铧所过，民安。”
“国泰民安，方为煌煌盛世，方为文道之巅！”
一番话，掷地有声！
没有引用任何圣贤经典，却比任何经典都更加直指人心！
“好！”
乾元-帝龙颜大悦，抚掌大笑！
“好一个利剑！好一个犁铧！”
他猛地转身，面向百官，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太和殿。
“朕，要为我大乾，铸一柄万世之剑，造一副千秋之犁！”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定格在林凡身上。
“传朕旨意！”
赵高立刻上前一步，展开一卷明黄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朕登基以来，宵衣旰食，唯愿国强民富，开万世之太平。然文风浮华，于国无益。今有参知政事林凡，倡‘经世致用’之学，深合朕心，乃兴国之基石，利民之大道！”
“为正文风，开新学，固国本，朕决意，编纂一部《大乾文治宝典》！”
轰！
这几个字一出，整个朝堂，所有文官，脑子里都“嗡”的一声！
编纂大典！
这是历朝历代，唯有在开国或盛世之时，才会举行国家级大工程！
其意义，不亚于重定江山！
赵高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惊雷。
“此典，需上溯古今，下揽百业。凡治国方略、农田水利、军备器械、医卜星象、工商数术，一切于国有益、于民有利之学问，皆需纳入其中！”
“朕，命参知政事林凡，为《大乾文治宝典》总纂官！”
“总揽宝典编纂一切事宜！”
“赐金牌令箭，可见官大一级！”
“凡翰林院、国子监、钦天监等一应官署学府，皆受其节制！全国学子文人，皆听其调遣！”
“若有阳奉阴违，阻挠新典编纂者……”
乾元帝冰冷的声音，接上了最后一句话。
“以叛国论处，满门抄斩！”
死寂。
整个太和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道圣旨的内容，震得神魂出窍！
这已经不是授权了！
这是将整个大乾王朝的“文权”，用一道圣旨，打包交到了林凡一个人的手上！
总揽一切！
节制所有学府！
调遣全国文人！
这权力，大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步！
从今往后，大乾的读书人读什么书，考什么试，什么思想是正统，什么学问是主流，都将由林凡，由这部《大乾文治宝典》来定义！
他，将成为大乾名副其实的……文道之主！
大皇子乾明启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三皇子乾明轩的脸上，血色尽褪，那温和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只剩下无尽的惊骇与苍白。
他们终于明白。
父皇，不是在用林凡。
父皇，是要将林凡，铸造成自己手中，一柄无坚不摧，足以开创一个新时代的神器！
而他们，竟然妄图去染指这柄神器！
“臣……林凡……领旨谢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凡缓缓跪下，双手高高举起。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或惶恐。
当赵高将那卷沉甸甸的圣旨，和那面代表着至高权力的金牌令箭，放到他手中的那一刻。
林凡感受到的，不是权力令人陶醉的，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如山岳的责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要走的，是一条真正意义上，代天立言，为万世开太平的道路。
这条路的尽头，是盛世。
而脚下，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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