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以为，自己扼杀的是陈默分裂出的‘李猛’意志。”林野的声音在307房间里回荡，像敲在青铜上的钝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但你错了。你杀死的，是真正的李猛——那个带着愧疚活下去，想救所有人的李猛。”
他看着面前的“李猛”，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陈默的恶念与李猛的善念，从来不是简单的人格分裂，像两道解法迥异的数学题。你用吞噬‘恶’的公式去解‘善’的题，得到的只会是错误的答案。李猛的存在，从来不是你的累赘，是陈默故意留下的破绽，让你以为掌控了一切，其实早就踏入了他的陷阱。”
林野缓缓抬起手，掌心的雷击枣木泛着微光，照亮他脸上尚未蔓延的皮肤：“你以为我用血祭引开守墓人是顺水推舟？其实我早就布了暗棋——在你让阿九姐送锁魂匣时，我已经用自己的血改写了匣子里的‘魂引’。你吞噬李猛善念时感受到的‘顺畅’，不过是我故意给你的错觉，那些被你当成养料的善念，其实都带着我的‘印记’，正在一点点瓦解你的魂体。”
这手暗度陈仓，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李猛”紧绷的神经。他猛地后退，撞在墙角的碎骨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被极致的崩溃取代，他捂着脑袋蹲下去，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随即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地上的铜锈，指甲缝里渗出鲜血。
“不……不可能！”他疯狂地摇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李猛就是我的一部分！是我分裂出来的善念！我怎么可能杀死他？你在骗我！你想动摇我的意志！”
“他不是善念……他是活生生的人啊……”他突然用头撞向地面，铜锈混着血沫溅起来，“他会疼的……他每次想起陈默都会哭……他偷偷藏了半块压缩饼干，说要留给逃出去的队友……我怎么会……怎么会杀了他……”
“陈默！你这个骗子！”他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像要滴出血来，“你说过只是暂时借用他的身体！你说过会让他活下去的！你骗我！你从一开始就想让我们同归于尽！”
“锈……这些锈里都是他的声音……”他侧耳贴在地上，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又迅速被痛苦取代，“他在骂我……他说我是刽子手……说我连自己都骗……是啊，我就是个骗子……连自己都骗……”
“回魂墟要塌了……”他突然安静下来，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那里的铜锈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漆黑的虚空，“李猛的善念没了，支撑这里的‘平衡’破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真好啊……终于可以赎罪了……”
五段话，从嘶吼到呢喃，像一场盛大的崩溃。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下的血管像蚯蚓般疯狂蠕动，“噗嗤”一声，胸口炸开一个血洞，浓稠的黑血混合着碎裂的内脏喷涌而出，溅得满墙都是。
在漫天飞溅的鲜血中，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血洞里缓缓爬了出来。那身影很高，穿着件沾满血污的军装，面容与陈默一模一样，只是眼神里没有疯狂，只有一种沉淀了十几年的疲惫与冷寂。他站稳身体，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具破破烂烂的血尸——曾经的“李猛”躯体正在迅速萎缩，血肉剥离，骨骼消融，最后凝聚成一团拳头大小、不停蠕动的模糊血肉组织，表面还沾着几缕灰白色的神经纤维。
这才是副本的最终boSS？苏九璃若是在此，定会感到错愕——眼前的陈默，非但没有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戾气，反而像个终于卸下重担的旅人，连眼神都透着种近乎温和的疏离。
“你刚才说的，关于‘精神病毒’的事。”林野突然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他想起刚才“李猛”崩溃前提到的只言片语，眼神骤然锐利，“陈默想做的，就是把回魂墟的怨力转化成可传播的‘精神病毒’，让现实世界的人在无意识中疯癫，对吗？试想不久后，市区突然出现大量精神病人，他们不是鬼，却比鬼更具破坏力，当这种‘病’像病毒般蔓延，人类将面临怎样的绝望？”
陈默抬眼看他，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头：“他太急了，想用极端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你走吧。”林野突然说，指了指房间外正在消散的铜锈，“李猛的善念虽然没了，但我用血祭留下的‘印记’还在，能撑着你离开回魂墟。去现实世界，找阿九姐，她知道该怎么处理剩下的事。”
陈默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谢谢，也没问为什么，转身走向房间外的虚空。他的身影在穿过铜锈的瞬间，变得透明起来，像要融入那片黑暗。
直到他彻底消失，房间中央的那团模糊血肉组织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涌入林野的体内。林野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脸上的墟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原本的面容，只是眼神里多了些陌生的疯狂。
真正的陈默，终于以另一种方式显现——他的意志，他的记忆，正与林野的意识交织、碰撞。
“你以为……你赢了？”林野开口，声音却带着陈默的语调，两种声线重叠在一起，诡异而瘆人，“李猛的血肉里……藏着我的最后一道‘锁’……现在，它开了……”
“你不是想知道……深渊计划的真相吗？”他往前走了一步，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底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实验室的手术台，尖叫的村民，染血的资料，“你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敢记起来……你当年……就在这里……”
“我们是同类啊，林野。”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又透着彻骨的悲凉，“都被困在过去的笼子里……都在用疯狂掩盖恐惧……你以为你在救人？不……你只是在救那个不敢面对真相的自己！”
三段对峙，像三把钥匙，撬开了林野尘封的记忆。他的眼神越来越疯狂，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碎片——白大褂，注射器，红泥洼的夕阳，还有一个模糊的小女孩身影——在脑海里疯狂闪现。
“我不是……我不是……”他抱着头，身体剧烈颤抖，突然猛地抬头，眼底只剩下纯粹的疯狂与决绝，嘶吼出声：
“谁他妈在乎真相！我只要她活着！”
“这笼子……我掀了！”
“陈默，你敢拦我，我就连你一起埋进红泥里！”
三句话，掷地有声，在摇摇欲坠的307房间里炸开，成了林野最疯狂也最耀眼的名场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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