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攥着账本往回走时，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他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回廊只有灯笼在风中摇晃，红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双晃动的手。他摸了摸怀里的稻草布偶，触感粗糙却带着温度，心里稍安——刚才在杂役房听到的事，远比他想象中复杂。
推开5号院门的瞬间，他看见老周正蹲在槐树下，用柴刀削着什么，木屑簌簌落在地上，拼成个歪歪扭扭的“囍”字。“回来了？”老周抬头，刀削到指尖也没察觉，血珠渗出来滴在木屑上，“我刚在后厨听到点事，张老爷让下人准备了三口棺材，说是给……”他突然顿住，眼神变得惊恐，“等等，你背后……”
林野心里一沉，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赤着脚踩在青石板上。他猛地转身，却只看见虚掩的院门外空荡荡的，月光洒在地上，映出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有一头长发，发梢拖在地上，分明是个女人的轮廓。
老周握紧了柴刀，声音发颤：“刚才我削木头时，总觉得有人在看我。这院子……不对劲。”林野没说话，目光扫过槐树，树干上那些用骨渣刻的“囍”字在月光下泛着白光，像无数双眼睛在眨动。他突然想起老仆说的话：“张姑娘的井里，不止一个魂魄……”
就在这时，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孟瑶探出半个身子，压低声音：“林野，你过来一下。”林野跟着她走进西厢房，苏九璃正站在那幅画前，指尖在画框上轻轻摩挲。“你看这个。”她指着画中柳树的倒影，“刚才油灯突然亮了，我看见倒影里的女人在动。”
林野凑近细看，画中女子的裙摆确实比之前飘动得更明显，水面倒影里的脸也不再是惨白，而是泛起了淡淡的青灰，嘴唇裂出一道血痕，像是在笑。更诡异的是，她的倒影里多了个模糊的影子，像是有个男人站在她身后，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这画……在变化。”孟瑶翻开爷爷的笔记，泛黄的纸页上画着类似的图案，“笔记里说，这种‘逆生画’会吸收怨气，画中景象会随着凶煞的增强而改变。现在倒影里出现男人的影子，说不定是军阀鬼的煞气在侵蚀张姑娘的魂魄。”
林野正要说什么，东厢房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打翻了陶罐。三人冲进东厢房，只见阿吉瘫坐在地上，面前摔碎了个青花瓷罐，罐子里滚出几团用红线缠着的头发，每团头发里都裹着枚铜钱，铜钱上刻着“李”字。
“我在床底下发现的。”阿吉声音发抖，“这些头发……和祠堂石碑上的血字有关联。”林野捡起一枚铜钱，“李”字的笔画里渗着暗红色的痕迹，像凝固的血。他突然想起老仆账本里的名字——李副官，十年前被村民打死的军阀副官。
“看来张老爷每年都在用李副官的铜钱和张姑娘的头发办冥婚。”苏九璃皱眉，“这些东西被藏在床底下，说不定是想借我们的阳气来滋养煞气。”她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女人的笑声，清脆却透着股寒意，像是从井底传上来的。
四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林野攥紧了手里的铜钱：“我再去杂役房一趟，老仆可能还有事瞒着我们。”苏九璃想阻拦，却被他抬手制止，“放心，我不会单独行动。”他转头看向老周，“你跟我一起去，带柴刀。”
老周握紧了柴刀，跟着林野出了院门。回廊上的灯笼不知何时灭了大半，月光洒在地上，泛着青灰色的冷光。两人走到杂役房门口时，林野突然顿住脚步——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淡淡的红光，像有人在里面点了盏红灯。
“老仆平时不点红灯。”林野压低声音，“小心点。”他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窒息。老仆吊死在房梁上，舌头伸得老长，眼睛瞪得滚圆，脚下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血字：“井里的新娘要出来了。”
林野瞳孔微缩，老仆的手指还在往下滴血，血字未干。就在这时，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球上翻，只剩下眼白，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发出咯咯的笑声：“红嫁衣，井里笑，十年恩怨终须了……”
老周吓得后退半步，柴刀“当啷”掉在地上。林野一把拉住他往门外跑，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门板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囍”字，每个字都在往外渗血。他猛地转身，看见老仆的尸体正在慢慢腐烂，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泛着蓝光的骨头，那些骨头开始重组，变成了一口小小的棺材，悬在半空。
“林野！”苏九璃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快走！”林野拽着老周撞破窗户往外跑，身后传来棺材盖开合的声响，还有女人的哭声，凄凄惨惨，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挽歌。
回到5号院时，孟瑶和阿吉正守在门口，脸色煞白。“我们听到杂役房的动静了。”孟瑶递给林野一块镇魂石，“老仆的死……是不是和十年前的事有关？”林野点头，把铜钱和账本递给她：“张老爷在用李副官和张姑娘的东西养煞，老仆知道得太多，被灭口了。”
苏九璃突然指着林野的胸口：“你的布偶……”林野低头一看，怀里的稻草布偶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稻草里裹着一缕长发，发梢还滴着水，带着股井水的腥气。他猛地想起老仆的话：“张姑娘的井里，不止一个魂魄……”
夜色越来越浓，张府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晃，像无数颗滴血的眼睛。林野望着绣楼的方向，那里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又很快熄灭，像是有人在里面走动。他摸了摸怀里的镇魂石，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些——十年前的恩怨，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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