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冬,许都城内外皆是一片银装素裹,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冰冷的城墙和枯寂的枝桠上,发出呜呜的声响。战争的阴云与严冬的酷寒交织,让这座被围困的孤城更添几分死寂。
这一日,许都南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数十骑簇拥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缓缓驶出,在距离城墙约两里外的一处废弃驿亭旁停下。马车帘掀开,曹操在内侍搀扶下走了下来。他裹着厚重的黑色大氅,脸色在雪光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眼窝深陷,但眼神依旧锐利,只是深处藏着一抹难以化开的疲惫与阴郁。他并未带太多护卫,仅许褚率十余名虎卫紧随,显示出一种异乎寻常的,近乎于破罐破摔的坦然。
几乎在同时,南面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小队骑兵,人数相仿,簇拥着一骑火红。吕布依旧是那身轻便戎装,外罩猩红披风,赤兔马在雪地上踏出沉稳的蹄印。他在距离曹操百步之外勒住马,独自催马上前。
两人在风雪中再次相见,中间隔着那片被冰雪覆盖、曾经尸横遍野的战场。
“孟德兄,风雪迎客,别有一番滋味。”吕布率先开口,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吹散。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雪,传入曹操耳中。
曹操看着对面马背上那个似乎丝毫未受严寒影响、气势愈发沉凝如渊的对手,嘴角扯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了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奉先雅兴。操抱病之躯,难抵风寒,有何话,不妨直言。”
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吕布也不绕弯子,目光平静地看着曹操:“前次所言,非是戏言。天下崩坏,非止中原。北疆胡虏屡犯,辽东公孙度形同割据,凉州羌乱未平,乃至交州士燮,亦需王化。汉室倾颓,正需强力手腕,重整山河,拓土开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宏大格局:“孟德兄之才,困守兖豫,与我在此内耗,实乃明珠暗投,亦非苍生之福。归附于我,奉天子以讨不臣,你我可并肩,廓清寰宇,立不世之功业,岂不胜过在此做这无谓之争,徒令生灵涂炭,英才凋零?”
曹操沉默地听着,雪花落在他花白的鬓角和肩头,他也浑然不觉。直到吕布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奉先欲以何职相待?” 他没有问是否真心,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真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与形势。
“三公之位,虚名耳。”吕布摇头,“我予你实权。两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清晰而冷静:“其一,青州。袁谭虽据有其地,然名不正言不顺,内部未附。我可表你为青州牧,假节,总揽青州军政。予你兵马,荡平袁谭,抚定地方。此后,青州便是你根基,向东,可跨海谋取辽东;向北,可胁冀州。”
“其二,”吕布收回一根手指,“幽州。此地更北,直面乌桓、鲜卑,公孙瓒虽亡,余孽犹存,刘虞旧部亦需整合。我表你为幽州牧,持节,专征伐。为你扫平河北障碍,许你整合幽州之力,北击胡虏,东慑辽东。此地虽苦寒,然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所在!”
青州,幽州。
曹操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吕布给出的这两个选择,不可谓不丰厚,皆是方面大员,实权在握,甚至隐隐有裂土封疆之意。尤其是青州,与他原有的势力范围尚有衔接,操作空间更大。但这也意味着,他将彻底离开中原这个权力中心,被放逐到边缘地带。
“奉先倒是大方。”曹操语气听不出喜怒,“如此重权,便不怕我据地自立,他日再成你心腹之患?”
吕布闻言,忽然笑了,那笑容在风雪中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意味:“孟德,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我既能给你,自然有掌控的把握。况且…”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我们的敌人,从来不该是彼此。这天下,很大。大到足以容纳你我的野心,只要你我的野心,指向的是同一个方向——向外,而非向内。”
曹操心神剧震。吕布这番话,再次超越了他对争霸的理解。这不是简单的招降,更像是一种……重新定义对手和格局的宣言。
就在这时,那辆青篷马车的车帘再次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却依旧带着睿智光芒的脸庞。郭嘉披着厚厚的裘毯,靠在车辕旁,对着吕布微微颔首,声音虚弱却清晰:“温侯……气度,嘉…佩服。”
看到郭嘉出现,吕布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些许,他对着马车方向拱了拱手:“奉孝先生,天寒地冻,保重身体为要。之前之言,出自肺腑。天下精彩,尚待先生这般人物去领略,万不可轻言放弃。”
郭嘉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放下了车帘。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曹操。他看看吕布,又回头看看那辆承载着他最倚重谋士的马车,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
吕布将目光转回曹操身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条件,我已开出。是战是和,是困守孤城与许都共存亡,还是跳出这方寸之地,另辟一番天地,孟德兄,你自己抉择。”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雪花愈发密集。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说完,吕布不再多言,调转马头。赤兔马喷着灼热的白气,蹄下溅起细碎的雪沫。
“三日后,若不开城,休怪吕某……礌石无情。”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很轻,却像重锤般敲在曹操心上。虽然不知“礌石”具体何指,但那必然是一种他无法承受的毁灭性力量。
吕布的身影带着骑兵小队,逐渐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原地,只剩下曹操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许褚和虎卫们沉默地护卫在周围。风雪更大了一些,几乎要将他的身影淹没。
他久久伫立,望着吕布离去的方向,又回头望向那座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大囚笼的许都城。
青州?幽州?
投降?还是……玉石俱焚?
郭嘉的病容,吕布那超越格局的话语,以及那最后冰冷的“礌石无情”,在他脑海中激烈交战。
三天。
他只有三天时间,来决定自己,以及这许都城内无数人的命运。
风雪呜咽,如同为这位绝境中的枭雄,奏响的一曲悲怆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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