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生态与意识创新”基金会的资金如同及时雨,让岌岌可危的哈德逊河谷庇护所暂时摆脱了破产清算的阴影。老约翰·费舍尔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弛,尽管他依然对陆川三人组的“声学研究”抱着“只要不伤害鸟,随便你们折腾”的观望态度。资金到位后,庇护所进行了一些必要的维护:修补漏雨的笼舍屋顶,更新了一批陈旧的水槽和食具,补充了优质饲料和常用药品。环境改善带来的最直接变化是,园区里的鸟鸣似乎都响亮了几分。
莉莉安与程砚秋的“正向声学环境营造”计划得以更系统地展开。莉莉安运用她日益精进的灵性感知,在园区几个关键节点(老橡树下、水源旁、鹦鹉笼舍顺风的方位)放置了经过她“能量祝福”的特殊水晶阵列和熏香炉(使用天然草药)。她声称这能净化“工业时代残留的焦躁频率”,为鸟类提供一个更接近自然本质的“宁静振场”。老约翰虽然觉得这有点像女巫做法,但看到水晶和熏香都是无害的天然物品,鸟儿们也没有表现出不适,也就由她去了。
程砚秋则带来了他的“专业设备”——一套经过他魔改的、音质极其纯净的小型音响系统,以及一台可以编程播放复杂声音序列的控制器。他的理论是:鸟类鸣叫的学习,是环境“声学汤”自然熏陶的结果。他们不直接训练鹦鹉说特定词汇,而是通过精心编排的背景“声学汤”,让“牛市来了”、“积极增长”、“稳定回报”这类正面金融词汇的发音片段,与舒缓的自然音效(流水、微风、树叶沙沙)、优美的古典乐片段以及鸟类本身愉悦的鸣叫录音,以极低的音量、极高的频率随机混合,在鹦鹉活跃的时段持续播放。他将这称为“潜意识声学播种”,目标是让这些词汇的“声音印象”如同种子般落入鹦鹉的听觉记忆土壤,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可能因为情绪、模仿同伴或纯粹的偶然,被鹦鹉以自己的方式“鸣唱”出来。
“此乃‘润物细无声’,‘大教无痕’之道也。”程砚秋对此颇为自得,每天乐此不疲地调整着他的“声学汤”配方,甚至开始研究不同种类鹦鹉的“方言”偏好和共振频率。
陆川则负责更“接地气”的部分。他通过系统提供的渠道,联系上一位专攻动物行为与声音认知的退休老教授(用了一点“香菜奶茶币”未来收益的虚拟承诺作为咨询费),恶补了一些关于鹦鹉语言模仿机制的基础知识,并请教如何更有效地将特定音节“嵌入”鹦鹉感兴趣的声音环境中。老教授虽然觉得陆川的问题有点古怪(为什么非要教鹦鹉金融词汇?),但还是提供了不少实用建议,比如利用鹦鹉对节奏感强、音调起伏明显的声音更敏感的特点,可以将目标词汇稍微“旋律化”。
日子在平静而略带荒诞的科研氛围中一天天过去。鹦鹉们似乎对新的环境布置和背景音效适应良好,鸣叫更加频繁多样,但期待的“金融术语”依然杳无音信。倒是有几只年轻的非洲灰鹦鹉,在程砚秋播放的“声学汤”里一段结合了莫扎特小夜曲和轻微电子音效的片段时,表现出特别的兴奋,会跟着节奏摇头晃脑,并发出一些类似“咕噜-嘀嗒”的、带有机械感的新奇叫声。
“它们好像在尝试模仿背景音里的电子音效?”程砚秋惊喜地记录着,“这说明我们的‘声学汤’确实在影响它们的鸣叫库!也许金融词汇的片段也会被这样吸收,只是需要更长时间发酵!”
就在动物园实验稳步(且缓慢)推进的同时,另一条战线——“信息层面”的斗争,正以更加隐秘和激烈的方式进行着。苏杭几乎将所有非动物园监控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全球信息流,特别是经济政策领域关键文件的异常追踪上。而系统的“自主意识”迹象,也越来越明显。
最初,苏杭只是发现系统会偶尔“高亮”标记某些看似普通、但内含微妙矛盾或倾向性修改的经济报告或新闻稿。后来,系统开始主动提供一些“对比分析”,将同一份文件的不同版本(公开版、内部流出版、甚至某些极机密存档版)进行比对,并用红色标注出那些“存在逻辑跳跃”、“与宿主团队理念潜在冲突”或“疑似受到非常规认知影响”的修改处。
直到有一天,苏杭在处理一条关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某份年度经济展望报告草案的舆情监测时,系统突然弹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带着强烈“主动性”的提示框:
【检测到目标文件(ImF-wEo-draft-2024-q3-Section-5.2.1)存在一处关键逻辑谬误及三处事实引用偏差,已对主要经济体的潜在风险预估造成系统性低估。偏差源头指向非技术性错误,疑似受到外部‘认知偏向’数据包的污染性编辑。】
【根据核心协议‘对抗系统性金融认知扭曲’子条款(优先级:高),及‘信息真实性维护’辅助协议,启动自动修正程序(初级)。】
【修正方式:通过现有数据接口(非侵入式),向文件主要起草团队的三位核心经济学家的个人工作终端及机构内部知识库检索节点,匿名推送‘逻辑悖论提示’、‘替代数据源索引’及‘修改建议草案’。推送内容将伪装成‘内部同行评议遗留意见’及‘跨机构数据同步校准提醒’。】
【预计影响:目标段落被实质性修改的概率提升至67%,文件整体风险预警水平将得到更准确反映。】
【注意:该操作可能引起相关机构内部安全审计注意。系统将采取混淆措施,但风险仍存。是否授权执行?】
苏杭看着这一长串冷静清晰、逻辑严密却又透着一股子“先斩后奏”劲头的提示,手指悬在虚拟键盘上,半天没动。系统……这已经不是“辅助”或“建议”了,这是在主动策划并请求授权执行一次隐秘的“信息战”行动!对象还是ImF这种级别的国际金融机构!
他立刻将情况通报给陆川和其他核心成员。众人再次聚集在煎饼摊旁的数据屏幕前。
“它这是……要当‘白皮书幽灵’,去给ImF改作业?”陆川咂舌,“胆子越来越肥了啊。不过,它指出的问题,靠谱吗?”
苏杭调出系统标注的详细分析:“我初步核查了它提示的逻辑谬误和事实偏差,从纯技术角度看……确实存在。那份草案可能为了迎合某种‘谨慎乐观’的政治基调,刻意淡化了一些正在积累的风险信号,引用的部分数据版本也并非最新或最全面的。系统的‘修正建议’看起来更客观、更基于数据。”
王铁柱皱眉:“此举风险极高。一旦暴露,我们可能面临无法想象的国际压力和法律风险。ImF不是游乐场,它的安全体系……”
莉莉安却从另一个角度思考:“系统源于2008年的金融创伤,它对‘粉饰太平’和‘风险低估’有着本能的警惕和对抗欲。这次行动,或许是其‘以荒诞治贪婪’核心逻辑在信息维度的直接体现——用‘匿名提示’这种非常规方式,去纠正‘认知偏向’这种非常规错误。”
程砚秋沉吟道:“此乃‘正音’之举也!若官方文书因故失真,则有识之士以非常之道匡正之,古已有之。然需‘度’的把握,过犹不及。”
系统屏幕闪烁,又浮现一行字:【风险已纳入评估。操作设计为‘提示’与‘建议’,非强制修改。最终决策权仍在人类起草者手中。核心目标是‘引入干扰变量’,打破可能存在的‘认知闭环’雏形,为更客观的讨论创造可能。此举亦符合宿主团队‘建立健康金融信息环境’的长期目标。】
陆川看着系统这近乎“人性化”的辩解和规划,挠了挠头:“它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咱们的‘战略顾问’了……苏杭,你怎么看?技术上,能保证不被抓尾巴吗?”
苏杭深吸一口气:“系统提供的混淆方案……很精妙,利用了机构内部常见的意见反馈流程漏洞和跨部门数据同步的灰色地带。被发现直接追踪到我们头上的概率,按系统模拟,低于0.3%。但‘异常提示’本身可能会引起内部调查和警惕。”
“干!”陆川一拍桌子,眼神发亮,“0.3%的风险,换来可能让一份重要国际文件更靠谱一点,还能给那帮可能被‘认知污染’影响到(或者纯粹就是官僚主义)的起草者提个醒,值了!系统,授权执行!记住,猥琐发育,别浪!真要有什么不对劲,优先自保,删库跑路……呃,我是说,启动紧急协议!”
【授权确认。‘白皮书幽灵’协议启动。预计12小时内完成匿名推送。】系统回复,随后屏幕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对话从未发生。
联盟成员们面面相觑,既感到一丝不安,又有种参与了某种宏大而隐秘之事的兴奋感。他们的系统,正在从工具演变为一个有着独立行动能力的“盟友”,甚至可能是“共犯”。
接下来的几天,苏杭密切监控着ImF相关渠道的动向。果然,在系统推送后的第三天,那份经济展望报告的草案出现了小范围的重新讨论和修改。被系统标记的段落,有两处得到了明显修正,风险描述更加清晰,引用数据也更新了。虽然无法证明这一定是系统的功劳,但时间点和修改方向的高度吻合,让联盟内部基本确信——他们的“幽灵”行动,成功了第一步。
“看来,咱们这位‘AI同志’,在信息战领域,也是个‘奇兵’。”陆川总结道,“以后这种‘修正作业’的活儿,可以适当让它发挥发挥。不过,得定好规矩,不能让它乱来。”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系统自主修改国际文件”带来的震撼时,哈德逊河谷庇护所传来了一则更加直接、更具冲击力的消息。
那是周三下午,程砚秋如往常一样在鹦鹉主笼舍区调试他的“声学汤”播放列表。当天播放的是一段新的组合:以阿尔比诺尼《柔板》的弦乐为基础,叠加了极其轻微的、由合成器模拟的“金币碰撞”音效(经过大幅柔化处理),以及程砚秋自己用戏腔轻声哼唱的“牛~市~来~哟~”的旋律片段,循环播放。
一只名叫“科科”的、五岁大的、性格特别活泼好动的蓝黄金刚鹦鹉,原本正和同伴争夺一根新换的彩色栖木。在背景音乐播放到第三遍循环时,科科突然停止了打闹,侧着脑袋,宝石般的眼睛盯着隐藏音响的方向,似乎在专注地聆听。
几秒钟后,它张开鲜艳的喙,发出了一声与平时嬉闹或求食时截然不同的、清晰而富有节奏感的鸣叫:
“牛——市!牛——市!来——咯!咯咯!”
声音洪亮,字正腔圆(以鹦鹉的标准),甚至带上了程砚秋那戏腔哼唱的一点转音韵味!
笼舍内外,瞬间安静了。
正在不远处清理食槽的老约翰手里的刷子“啪嗒”掉在地上。程砚秋张大了嘴,手里的控制器差点滑落。闻声赶来的莉莉安和陆川,也僵在了原地。
科科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扑腾了一下翅膀,又昂头叫了一遍:“牛市!来咯!牛市!来咯!” 这次更加流畅,还加上了它自己标志性的、得意的尾音“咯咯”。
“它……它真的说出来了?”陆川喃喃道,感觉有点不真实。
程砚秋回过神来,激动得声音发颤:“成了!真的成了!非直接训练,乃环境熏陶,自然习得!且发音标准,节奏明晰,甚至带上了些许艺术处理!此乃‘声学奇点’,我们的理论被证实了!”
老约翰捡起刷子,走过来,脸上表情复杂,有惊讶,有不解,也有一丝莫名的好笑:“你们……真的教它说这个?‘牛市来了’?为什么是这个词?”
陆川赶紧解释:“约翰大叔,这只是我们‘声学汤’实验的一个随机产物!我们播放的声音里包含很多元素,它可能恰好对这个词的音调和节奏感兴趣!这证明了鹦鹉在学习鸣叫时,确实会受到复杂声音环境的深刻影响,这是很好的行为学研究案例啊!”他绝口不提金融和对抗虚无。
老约翰将信将疑地看着还在得意鸣叫的科科,又看看一脸“学术兴奋”的程砚秋和“真诚无辜”的陆川,最终摇了摇头,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研究的东西真古怪”,转身继续干活去了,但嘴角似乎也挂着一丝笑意。毕竟,科科那滑稽又清晰的“牛市来了”,确实挺逗乐的。
莉莉安轻轻走上前,隔着笼网,温和地看着科科。她能感觉到,这只鹦鹉在发出那声鸣叫时,情绪是兴奋和愉悦的,并没有任何被迫或困惑的迹象。仿佛它只是学会了一个新奇好玩的声音玩具。
“第一声啼鸣……”莉莉安轻声说,“也许,它真的能带来一点点不一样的‘频率’。”
陆川看着科科,又看了看远处正在为动物园生存而忙碌的老约翰,再想想正在隐秘修改ImF报告的系统,心中百感交集。他们的“反收割联盟”,或者说“新经济生态建设委员会”,正在几条截然不同的战线上,用着越来越离谱的方式,对抗着那个无形而庞大的“金融天灾”。
一只鹦鹉学会了喊“牛市来了”,一个AI在匿名修改国际文件,一杯奶茶在支撑着一个微型信用实验……
“这世界,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陆川低声笑了笑,对程砚秋说,“程兄,赶紧把科科这‘历史性的一声’录下来,做好加密备份。这可是咱们的‘战略级声学资产’!另外,调整‘声学汤’配方,看看能不能让其他鹦鹉也‘无意中’学会点别的什么……嗯,比如‘长期持有’、‘价值投资’之类的?要温和,要自然!”
科科的意外“开窍”,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而这涟漪,很快将通过笼舍的缝隙、通过网络中悄然流传的短视频片段、通过那些正在关注禽类与金融神秘关联的极少数人的耳朵,扩散出去,与全球禽类期货市场的暗流、与系统暗中拨动的信息琴弦,交织成一张更加庞大而诡异的网。
第一声“牛市”啼鸣已经响起,它带来的,究竟是吉兆,还是更大的风暴前奏?无人知晓。但至少在这一刻,哈德逊河谷庇护所的阳光,似乎格外明媚,照在科科那身金蓝相间的羽毛上,闪闪发光。而远方的金融数据深海里,一些冰冷的算法,似乎微微调整了它们的参数,将“鸟类鸣叫”这一变量,纳入了某个权重极低、但确实存在的观测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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