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的心猛地一沉，最后一丝侥幸荡然无存。虎牢关真的完了！这王世充，确是守将之一！他捏着血书的手微微颤抖。城下“溃兵”凄厉的哭求声、远处黑暗中仿佛真的传来的隐约马蹄声（实为踏白军另一小队在远处密林制造的回响）……这一切都催促着他做决定。收容几十个残兵，或许还能榨出点剑门关的情报？万一追兵真至，不开门也难保不被攀附强攻……
“开……开门！放他们进来！快！”薛成终于嘶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指着吴战，“你！带几个人先进来！其余人等在外警戒，待问明情况再定！”
他终究留了一手。
沉重的门闩在绞盘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抬起。包铁的厚重堡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向内打开了一道仅容三四人并行的缝隙！一线昏黄的堡内火光泄出，映照在门外“溃兵”们狂喜又带着劫后余生的扭曲脸庞上。
“谢将军活命之恩！”吴战嘶喊着，第一个连滚带爬地扑入堡门阴影之中，身后紧跟着七八名“溃兵”。
就在他们身体完全没入门内阴影的刹那，吴战眼中那伪装出的狂喜与恐惧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饿狼扑食般的凶戾与决绝！他猛地抬头，发出震碎夜空的狂吼：“动手！夺门！给信号！”
这声暴吼如同惊雷炸响！冲入堡内的数名“溃兵”瞬间化身修罗！
吴战如同离弦之箭，直扑门洞旁那个正奋力转动绞盘、试图重新关闭城门的士兵！他手中暗藏的长钉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寒芒，精准地抹过那士兵的咽喉！热血如箭般喷溅在吴战狰狞的脸上。
几乎同时，另外几名混进来的死士也如猛虎般扑向附近惊呆的守门士卒，刀光霍霍，猝不及防间，门洞内血光迸现，惨叫声与怒吼声瞬间爆开！特别是宋涛，两把匕首完全就是绞肉机。
“敌袭——！”
堡墙上的守军终于反应过来，发出凄厉到变形的警报！但一切都太迟了！
就在吴战狂吼“动手”的同一瞬间，堡门外那些原本“瘫软在地”、“惊惶哭嚎”的剩余“溃兵”，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被压紧的弹簧骤然释放！他们眼中再无半分恐惧，只有冰冷的杀意！
十几人如同疯虎般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正在缓缓合拢的堡门！门后试图关门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撞得踉跄后退！更有几人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装着火油与硫磺的陶罐，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堡门内侧的木质结构和堆积在门洞旁的杂物！陶罐碎裂，刺鼻的黑油四溅！
“放箭！射死他们！”城楼上的薛成目眦欲裂，嘶声咆哮。
箭雨倾泻而下，几名撞门的勇士瞬间被射成了刺猬，但他们的尸体依旧死死抵在门上，用生命延缓着城门关闭！
“呜——呜——呜——”
三道凄厉得足以刺破苍穹的牛角号声，骤然从堡外山下的不同方向冲天而起！如同地狱魔王的召唤！
这号声就是总攻的信号！一直蛰伏于堡外两侧密林中的小将军主力，如同沉默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杀——！”
震天动地的怒吼声撕裂了千金堡的夜空！无数黑影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黑暗的林海中狂涌而出！冲在最前的，是数百名身披轻甲、手持利刃的悍卒，他们以惊人的速度沿着那条陡峭的山道向上猛扑！盾牌组成移动的矮墙，抵挡着城头仓促射下的稀疏箭矢。
紧随其后的，是令守军魂飞魄散的存在！数十架临时赶制的、简陋却致命的器械被疯狂地推了上来！那并非笨重的云梯，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带着巨大弹兜的“抛竿”！
每一架抛竿旁，数名健卒怒吼着拉动绞索，将沉重的弹兜绷紧到极限！兜里装的，是浸透了火油、点燃了引信的硕大草球！
“放！”负责指挥抛射的校尉声如炸雷！
崩！崩！崩！令人心悸的弓弦崩响声连成一片！数十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球，如同陨落的炎阳，带着毁灭一切的呼啸，划破浓重的夜幕，狠狠地砸向千金堡的城头、箭楼、乃至堡墙后隐约可见的房舍屋顶！
轰！轰！轰！火球砸落之处，烈焰冲天而起！木质的箭楼、堆积的守城物资、覆盖着茅草的营房屋顶，瞬间被点燃！火蛇疯狂地蔓延、舔舐、缠绕！
千金堡的夜空，被这突如其来的火雨彻底点燃！浓烟滚滚，火光映照着城头守军一张张因极度惊骇而扭曲、惨白、如同厉鬼的脸庞！
“火！火！快救火！”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天罚！这是天罚啊！”
“城门！城门要破了！”
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击垮了守军的意志。烈焰灼烤着皮肤，浓烟呛入肺腑，城下敌军如同狂潮般的喊杀声震耳欲聋，而城门洞内，那短暂而血腥的争夺已分胜负！
吴战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捞出的恶鬼，他带着自己的小队，用敌人的尸体死死卡住了沉重的门闩！堡门，再也无法关闭！
“城门已开！随我杀进去！”
小将军李震清越而充满杀伐之气的声音穿透了火场的喧嚣！他身披玄甲，手持长槊，如同战神降临，一马当先，率领着如潮水般涌入堡门的生力军，踏着门洞内的血泊与烈焰，杀入了千金堡的心脏！
堡内彻底大乱！烈焰在四处肆虐，将建筑、物资连同守军的勇气一同吞噬。被火球砸懵的士兵哭喊着奔逃，试图组织抵抗的军官被汹涌的人潮瞬间淹没。
吴战拄着刀，靠在滚烫的堡墙上剧烈喘息，手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焦黑的地面。他看着李震率领洪流般的大军涌入，看着堡内守军在烈火与刀锋下如同雪崩般崩溃，看着薛成在亲兵拼死护卫下仓皇退向堡内最高处的石楼，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疲惫而狰狞的笑意。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苍穹，将千金堡这座曾自诩坚不可摧的堡垒，彻底化作了人间炼狱。
守军的胆气，连同他们赖以生存的最后希望，在这焚城烈焰与震天杀声中，被烧成了灰烬，被碾成了齑粉。千金堡的陷落，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剑门关残军那早已脆弱不堪的脊梁。
破关的曙光，已然刺破这血与火的夜幕，喷薄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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