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栾看着眼前这些前所未见的食物，眉头微蹙，但见陛下和众臣都动了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宴席间，气氛逐渐活络。
火锅的热气驱散了秋寒，新奇的美食也打开了话题。
众人不再像朝贺时那般紧绷，偶尔也能低声交谈几句。
嬴政虽依旧话不多，但并未阻止这略显“逾矩”的热闹，甚至偶尔会问顾念一一两句关于食材或做法的问题。
【看来大家的接受度还是挺高的呀，下次可以试试换个其他的！面粉研磨技术再改进改进……】
顾念一一边忙着帮嬴政涮他多看了一眼的鱼片，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未来的美食大计。
嬴政听着耳边那些嘀咕，面不改色地将顾念一夹到他碟中的鱼片蘸了酱送入口中，心中暗忖：【对吃的倒是很执着，层出不穷。】
宫中的新风自然也吹到了宫外，咸阳东西两市，比往日更加的热闹。
官署和富贵人家的门楣上，都贴上了用红纸书写的“春联”，内容多是李斯与博士官议定的“海内升平”、“国泰民安”、“五谷丰登”之类的吉祥话，引得不少百姓驻足观看，啧啧称奇。
“听说了吗？这是宫里传出来的新规矩，叫‘春联’，能辟邪祈福哩！”
“字写得真好啊！看着就喜庆！”
“咱家买不起纸笔，回头弄块桃木板刻上字挂起来，沾沾喜气！”
少府设立的“官造沸锅”摊点前排起了长队。
虽然一个小型陶制或铁制沸锅对普通人家来说仍算奢侈，但架不住那香气的诱惑和“宫中同款”的名头，不少家境尚可的人家都愿意掏钱买一个，准备在岁首之夜全家围炉。
更有那机灵的食肆，迅速模仿，推出了自家的火锅生意，异常火爆。
香肠、腊肉也成了紧俏年货，少府作坊出货有限，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那独特的咸香味，飘散在咸阳的街巷间。糯米咸饺和汤圆的做法，也通过少府有意无意的“泄露”，开始在民间流传，虽然用料可能没那么精细，但那份团圆的寓意和甜蜜的滋味，却是一样的。
传统的习俗也没忘记，家家户户祭祀祖先，饮椒柏酒，孩童们兴奋的收集竹节，准备燃放“爆竹”。
岁首前的大扫除也让整个咸阳城显得比往年整洁了许多。
咸阳城西市附近的一处里坊，一座不算大但整洁的院落里，也充满了过节的气氛。
这里是萧何的住处，他也邀请了同在咸阳的沛县老乡一同守岁过年。
院子里，身材魁梧、嗓门洪亮的樊哙正挽着袖子，帮忙劈柴烧火。他如今在京师中尉麾下做个小小什长，虽然不大但也是心满意足。
“萧大哥，你这院子收拾得真利索！这腊肉闻着就香！比俺在沛县打的野味还香！”
萧何笑着将一盘切好的香肠腊肉端出来：“皆是顾大人所创，卢绾、周勃他们还没到吗？”
正说着，院门被推开，卢绾和周勃并肩走了进来。
卢绾如今在少府下属的一个库府做文书，身上多了几分文气。
周勃则进了太乐署，也算有了着落，两人手里还提着一坛酒和一些果脯。
“萧大哥，樊哙兄弟，岁首安康！”卢绾笑着拱手。
“安康安康！快进来，就等你们了！”樊哙大笑着招呼。
周勃话不多，只是憨厚地笑着，将酒递给萧何。
不多时，院外又传来马蹄声。
夏侯婴驾着一辆朴素的马车停下，车上跳下来一个精悍的年轻人，正是灌婴。他如今在太仆属下负责养马驯马，与夏侯婴工作上常有交集。
两人手里捧着一些新鲜的菜蔬和一条鱼。
“萧先生！诸位！我们来晚了！”夏侯婴笑道，“刚从市上买了些鲜货！”
“不晚不晚，正好！”萧何连忙接过。
众人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桌上摆着香肠腊肉、豆制品、一些时令果品，中间还架着一个小型的陶制火锅，汤水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来，都尝尝！顾大人所创，宫中陛下都赞不绝口！”萧何作为主人，热情地招呼。
樊哙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大筷子羊肉下到锅里，嚷嚷道：“俺在营中就听说了！今天可算吃上了！”
众人学着样子涮肉吃菜，都被这新奇又美味的吃法所吸引，院子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说起来，真是多亏了顾先生。”卢绾感慨道，“若非她举荐，我等如今恐怕还在沛县蹉跎，哪能在咸阳过上这般光景。”
周勃闷头吃着一片蘸了麻酱的羊肉，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顾大人待我等不薄。”灌婴接口道。
夏侯婴叹道：“只可惜季哥远在西域，这岁首佳节，也不知如何了……”
提到刘邦，气氛稍稍沉默了一下。萧何举杯道：“季兄乃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遇。我等在咸阳，更当勤勉做事，不负顾大人举荐，亦不负陛下隆恩，方能不负季兄远行之志。来，共饮此杯，愿我大秦昌盛，愿陛下万安，亦愿季兄早日凯旋！”
“共饮！”众人举杯，无论是酒水还是以汤代酒，皆一饮而尽。
宫中饮宴渐散，众臣谢恩离去。嬴政并未立刻回寝宫，而是在内侍的簇拥下，信步走到了宫中一处较高的台阁上。扶苏和顾念一自然跟随在侧。
从这里，可以望见咸阳城的万家灯火。与往岁岁首的沉寂不同，今年的咸阳城，似乎亮堂了许多，隐约还能听到远处街巷中传来的、竹节燃烧爆裂的噼啪声，那是民间在“爆竹”。
【哇！这算古代版的‘烟花’吗？虽然比不上后世的烟花绚烂，但这动静，这人间烟火气，真好！】顾念一扒着栏杆，兴奋地看着远处黑暗中偶尔亮起的火星和传来的响声，内心充满了感动。
嬴政负手而立，玄色衮服微微拂动，他俯瞰着这座因身边之人而悄然变化的都城。
耳边是顾念一叽叽喳喳的心声，眼前是不同于往岁的、带着生气的夜景。
“父皇，今日岁首，咸阳城比往年热闹许多。”扶苏在一旁轻声道，语气中带着欣喜。
“嗯。”嬴政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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