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愉悦的往回走，脚步轻快。
然而，走着走着，一个现实的问题蹦进脑海，让她的笑容僵了僵。
【等等……研究是要花钱的！而且是大钱！验证原理要做模型，试制原型要材料要工匠，失败了还得重来……】
【墨家虽然有朝廷一些资助和自己接活，但肯定支撑不起这么大规模的探索。到时候他们肯定得申请经费。】
她仿佛已经看到，不久的将来，相里勤或相夫寅拿着一堆“有理有据”的经费申请报告，找到少府，找到她……
【然后我就得去找嬴粟大人批钱……】
顾念一眼前浮现出嬴粟那张一旦听到“顾念一”和“拨款”就连在一起就会瞬间垮下来的脸。
【西域带回来的钱，补了之前的窟窿，又支持了医馆试点和军队医疗改革，估计已经下去不少了。】
【嬴大人肯定把剩下的捂的紧紧的，准备应付其他开销。我这时候再去提要支持墨家搞这些听起来有点‘虚无缥缈’的研究……】
她几乎能想象出嬴粟会如何痛心疾首的控诉她“刚有进项就想着败家”、“不顾国库空虚”、“好高骛远”……
【不行！不能这样被动！得想办法开源！不能老是惦记着国库里那点钱，得让钱自己生钱！】
她放慢了脚步，眉头拧了起来，开始疯狂开动脑筋。
【“大秦官造”现在生意怎么样？除了农具、铁锅、纸张、基础工具，还能不能开发点高附加值的新产品？】
【比如更精美的瓷器？更好的丝绸花色？或者利用新搞出来的酒精，弄点高度酒？这些应该能卖上价钱吧？】
【或者跟刘邦的西域贸易结合更紧密点？让他下次出去，除了换回东西，也尽量多促成用我们的‘官造’产品直接换金银？】
【能不能在月氏或者更西边设点，直接销售？】
【再不然我是不是能‘发明’点啥特别受欢迎、又能快速赚钱的小玩意儿？或者……搞点娱乐项目？毕竟咸阳城里的达官贵人也不少，有消费能力……】
她越想思路越发散，眼睛也重新亮了起来。
【嬴大人不想看见我老是去要钱？那我就想办法自己挣钱，或者找些能挣钱的路子！用赚来的钱支持研究，他总没话说了吧？】
【对！就这么办！回去就找人商量商量，看看还能怎么挖掘潜力！说不定，还能拉着陈平那个脑子好使的家伙一起参谋参谋，他那鬼主意多……】
想到可能有办法绕过（减轻）嬴粟的财政压力，顾念一的心情又由阴转晴。
搞技术研发很重要，但搞钱，同样重要！
顾念一关于“自力更生、开辟财源”的念头一旦滋生，便迅速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
于是，咸阳朝堂上，百官们很快又发现了一个令他们颇感“不安”的现象——
那位惯常风风火火、到处“点火”的顾少府丞，又又又安静下来了！
这一次的“安静”，与“定东号”远航后的短暂沉寂不同。
那时她虽没有四处活动，但眉宇间总带着些许牵挂和等待的焦灼。
而这一次，她每日依旧准时点卯，参与必要的朝会和衙署事务。
但除此之外，没有四处串门，也不见抱着厚厚的计划书冲进咸阳宫或哪个大臣的府邸。
这种反常的“静悄悄”，让熟悉她作风的百官们心头直打鼓。
“王大人，你说顾大人这几日……是不是又在琢磨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下朝路上，几位官员凑在一起，低声议论。
“嘘！慎言！她安静些还不好？你我耳根清净。”
“非也非也！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想想，她哪次安静之后，不是搞出更大的动静？这次，指不定在憋什么大招呢！”
“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她该不会……又有什么想法了吧？”
“谁知道呢！总之，最近都警醒着点，管好自己那一摊，别被她找到什么由头……”
类似的对话在朝臣之间私下流传，一种莫名的、带着戒备的氛围悄然弥漫。
而反应最直观的，莫过于嬴粟了。
当他发现顾念一不再像之前那样，隔三差五就拿着一份“利国利民”但“耗资巨大”的计划书来找他“商议”（要钱）时。
最初的感受是松了口气，甚至有点庆幸——
看来上次在朝会上“痛陈利害”还是有点效果的，她总算知道国库艰难，有所收敛了。
然而，这种庆幸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一股更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
以他对顾念一的了解，这绝不是她的风格！
这个念头让嬴粟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他下意识的捂紧了自己袖中象征财权的印信，仿佛这样就能守护住国库里好不容易才充实了一点的银钱。
他甚至开始更加仔细地核查每一笔支出。
尤其是与少府、工坊、学院相关的款项，生怕顾念一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又把预算“变”出来。
【顾念一这只小狐狸，肯定没憋好屁！老夫得把账目盯得更紧些！】
嬴粟内心警铃大作，原本因为西域进项而红润了些许的脸色，又隐隐透出紧张过度的苍白。
对于外界的种种猜疑和嬴粟的严防死守，顾念一并非毫无察觉，但她此刻完全无暇顾及。
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一个新问题的深度思考中。
她最初只是想为墨家的技术研发、医馆推广等事业寻找稳定的、不那么依赖国库的经费来源。
但在思考具体“开源”方法时，她发现了一个更根本的问题——
大秦的经济管理体系，太原始、太被动了！
治粟内史衙，主要职能是征收赋税、管理国库（钱粮）、负责部分官府物资的调配和皇帝的私用。
它更像是一个庞大的“会计+仓库管理员”，主要任务是收钱、存钱、按命令花钱。
至于如何让钱生钱、如何规划产业发展、如何调控市场、如何管理……
这些现代经济管理中至关重要的职能，要么缺失，要么分散在少府、内史、典客等多个部门，缺乏统一的规划和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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