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狼旗的旗杆断成了三截,最长的一截也不过丈余,斜斜地插在地上,像一根烧焦的木棍,顶端还冒着袅袅青烟。旗杆上缠绕的铜环掉落在地,滚到阿史那思摩的脚边,发出 “叮铃” 的轻响,却没能让他回过神来。
烧焦的旗面碎片被风吹得四处飘散,有的落在尸骸堆里,被鲜血浸湿,黑色的布片吸饱了血,变成了暗红色;有的挂在附近的长矛上,随风摆动,像一面面微型的丧旗;还有的粘在战马的尸体上,随着马尸的冷却而变得僵硬。
其中一块碎片飘到了阿史那思摩的面前,打着旋儿落下,停在他的膝盖前三寸处。那块碎片不大,只有巴掌大小,边缘卷曲发黑,上面还沾着半片焦黑的狼头徽记,原本金色的丝线已经变成了黑色,硬邦邦的,像一块铁皮,边缘还带着细小的火星。
阿史那思摩的目光落在这块碎片上,瞳孔猛地收缩,像被针扎了一样。这面金狼旗,是突厥的象征,是整个突厥民族的骄傲,承载着数百年的历史。当年,他的父亲启民可汗就是扛着这面旗帜,率领突厥铁骑横扫漠北,击败了薛延陀、回纥等无数部落,建立了庞大的突厥汗国。那时候,金狼旗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各个部落的人都对它敬畏有加,见到旗帜就如同见到可汗本人,要行三跪九叩之礼。
他还记得自己七岁那年,父亲把他抱在怀里,指着金狼旗对他说:“孩子,这面旗帜是我们突厥人的灵魂,是腾格里赐予我们的信物。只要它还在,我们突厥就永远不会灭亡,我们的铁骑就能踏遍天下。” 父亲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那时候起,金狼旗就在他心中种下了神圣的种子,他无数次在梦中梦见自己扛着旗帜,率领大军南下,饮马黄河。
他继承可汗之位后,更是将金狼旗视为自己的生命,走到哪里都要让它跟到哪里。每次出征前,他都会亲自擦拭旗面上的狼头,用酥油涂抹旗杆,祈求腾格里的庇佑。他以为这面旗帜会像历代可汗手中那样,见证突厥的又一次辉煌,却没想到会毁在自己手里。
可现在,这面承载着突厥荣耀和历史的旗帜,竟然毁于一枚小小的铁球。这让他怎么也无法接受。“不…… 不可能……” 阿史那思摩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几乎听不见。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在看一场荒诞的噩梦。
他颤抖着伸出手,手指因为恐惧而剧烈抖动,像秋风中的落叶。他想要去捡那块碎片,仿佛只要捡起它,金狼旗就能恢复原状,那些死去的亲兵就能活过来,这场失败就能变成一场胜利。可当他的手指快要触碰到碎片时,却被烫得猛地缩回,指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那块布片还带着灼人的温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指生疼,皮肤上立刻起了一个小小的水泡,晶莹剔透,里面包裹着淡黄色的液体。“啊!” 他痛呼一声,这才清醒过来,意识到金狼旗真的没了,再也回不来了。就像逝去的亲人,无论如何呼唤,都不会再回应。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涌上心头,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眼睛湿润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流泪,上一次还是在父亲去世的时候。
他的亲卫队长好不容易从混乱中挤了过来,他的铠甲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头盔也不见了,露出被划伤的额头。看到阿史那思摩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连忙上前想扶他起来:“可汗,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太危险了!唐军说不定还会发射那种铁球!” 他的声音急促,带着明显的恐惧,身后的混乱越来越严重,已经有士兵开始逃跑。
可阿史那思摩却一把推开了他,嘶吼道:“别碰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绝望和恐惧,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严。这位身经百战的可汗,在金狼旗毁灭的打击下,彻底崩溃了。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随着金狼旗一起被烧毁了,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亲卫队长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他看着可汗眼中纯粹的惊骇,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坚毅和智慧,只剩下孩童般的恐惧。心中也是一阵悲凉,他知道,可汗的心,已经随着金狼旗一起碎了,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周围的突厥士兵看到可汗这个样子,更是人心惶惶。他们原本还寄希望于可汗能带领他们冲出重围,可现在,连可汗都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们还有什么指望?一个骑兵扔掉了手中的长矛,调转马头就往回跑,嘴里喊着:“快跑啊!腾格里发怒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逃跑,阵型彻底溃散。
史那思摩眼睁睁看着士兵们四散奔逃,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视线落在那片焦黑的狼旗碎片上,指尖的灼痛感还在隐隐作祟,像是在反复提醒他这场惨败的真实性。
一个背着箭囊的轻骑兵从他身边飞驰而过,马蹄溅起的泥沙糊了他满脸。那骑兵甚至没看他一眼,只顾着埋头逃窜,嘴里还胡乱喊着:“金狼旗倒了!可汗死了!快跑啊!” 谣言像野草般在溃兵中疯长,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可汗已经殒命,逃得愈发急切。
有个提着弯刀的百夫长试图拦截逃兵,他横刀立马在路口嘶吼:“都给我站住!谁再跑我劈了他!” 可话音未落,就被一股逃跑的人潮撞得马失前蹄,连人带刀滚进了尸堆里,再也没能爬起来。
阿史那思摩的亲卫们还在徒劳地维持秩序,他们挥舞着兵器喝止逃兵,却被溃兵们推搡着连连后退。有个亲卫被自己人用长矛刺穿了大腿,疼得倒在地上哀嚎,很快就被混乱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风卷着金狼旗的焦屑掠过阿史那思摩的脸颊,带着一股灼烧后的苦涩。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季,在牙帐里召开的军事会议上,那些长老们如何拍着胸脯保证大唐不堪一击,说汉人只会摆弄农耕器具,根本不懂草原的铁血法则。那时他坐在虎皮王座上,看着帐外飘扬的金狼旗,心中满是南下饮马长江的豪情。
可现在,那些拍着胸脯的长老们要么倒在血泊里,要么早已不见踪影。而他自己,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可汗,却像条丧家之犬瘫坐在沙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腾格里…… 真的抛弃我们了……” 阿史那思摩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伸出手,颤抖着抓住脚边那截掉落的蓝宝石,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却无法浇灭那股灼烧般的绝望。
远处的唐军已经开始擂鼓,“咚咚咚” 的鼓声像重锤般砸在每个突厥人的心上。城楼上的欢呼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汉人的呐喊:“活捉阿史那思摩!”“踏平突厥王庭!”
亲卫队长拖着一条流血的腿再次爬过来,他的左臂已经不能动弹,只能用右手死死抓住阿史那思摩的铠甲:“可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属下背您走!”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混着血水流进嘴里。
阿史那思摩麻木地被他拽起来,双脚落地时一阵钻心的疼,低头才发现右脚的战靴不知何时丢了,脚掌被尖锐的碎石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黄沙。
亲卫队长半扶半拖地带着他往后方挪动,沿途全是奔逃的士兵和散乱的兵器。一匹受惊的战马疯了似的撞过来,亲卫队长猛地将阿史那思摩推开,自己却被马撞断了肋骨,咳着血倒在地上,望着可汗的方向伸出手,最终无力地垂下。
阿史那思摩被推得踉跄几步,回头时正好看到亲卫队长的眼睛失去神采。他张了张嘴想喊些什么,却只发出一阵 “嗬嗬” 的抽气声。那些平日里对他忠心耿耿的亲卫,一个个倒在逃亡的路上,成了他的替死鬼。
混乱中,他的目光再次被那面焦黑的狼旗碎片吸引。它被一个逃跑的士兵踩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像极了突厥人此刻支离破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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