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爆炸区吹向城楼,带着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味道。那是焦臭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气息,浓烈得几乎化不开,像是有无数只腐烂的动物尸体在阳光下暴晒了数日,又像是有人在不停地燃烧着毛发和皮肉,那味道钻入鼻腔,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唐军士兵们纷纷皱起了眉头,不少人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鼻子,脸上露出了不适的表情。有个刚入伍的新兵,名叫王二牛,他是个农家子弟,在家乡时从未闻过这种味道。这股气味一钻进他的鼻子,他的胃里就顿时翻江倒海起来。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哇” 地一声吐了出来,将早上吃的粗粮饼子混着酸水全都吐了个干净。吐完之后,他还在不停地干呕,喉咙里火辣辣地疼,脸色苍白得像宣纸一样,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站在他旁边的老兵张顺拍着他的后背,掌心的老茧蹭得王二牛的衣衫沙沙作响。“忍着点,小子。” 张顺的声音带着久经沙场的沙哑,“当年我第一次上战场,吐得比你还凶,连胆汁都快呕出来了。这味道是冲了点,但你得记住,这是咱们打赢了的味道。”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裹着半块干硬的麦饼,“来,嚼两口压一压,过会儿就好了。”
王二牛摇摇头,摆了摆手,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音。他看着城墙下那片被烟火笼罩的战场,隐约能看到突厥士兵的尸体堆叠在一起,有些还在燃烧,青烟裹着焦臭不断往上飘。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
城楼的青砖上还残留着前几日雨水的湿痕,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烫。李杰站在垛口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砖缝里的青苔。风把那股焦臭味送过来时,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眉头拧成个川字。这味道比他在农科院实验室里闻到的任何化学试剂都要刺鼻 —— 那时候他研究胡椒基因序列,最多不过闻些酒精和福尔马林的味道,哪见过这般血肉烧焦的气息。
“老张。” 李杰回头喊了一声。
不远处正在清点箭矢的老张连忙跑过来,袍子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哗啦声。“李大人,您吩咐?”
“让人把库房里的薄荷皂取些来。” 李杰的目光掠过城楼上那些捂着鼻子的士兵,“切成小块,让弟兄们捂在口鼻上,能挡挡味儿。”
老张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应道:“哎,好嘞!” 他转身要走,又被李杰叫住。
“告诉伙房,烧些艾草水。” 李杰补充道,“等会儿打扫战场时,让士兵们都用艾草水洗手,能消消毒。” 他想起自己改良的外科手术流程里,消毒是最关键的一步,虽然现在条件有限,用艾草水总比直接用生水强。
老张把这话记在心里,小跑着下了城楼。城墙上的号角手正对着铜角吹了声试音,尖锐的调子刺得人耳膜发疼,那是准备冲锋的信号。尉迟恭站在旗杆下,正扯着嗓子给传令兵交代着什么,他的铠甲被阳光照得发亮,腰间的佩刀随着动作晃悠,刀鞘上的鎏金狼头在光线下闪闪烁烁。
“李大人看得远啊。” 尉迟恭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攥着个牛皮水囊,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连这挡味儿的法子都想得到。想当年打刘武周的时候,打完仗弟兄们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就是这股味儿闹的。”
李杰笑了笑,没接话。他的目光落在城墙下那片焦黑的弹坑上,火球弹炸开的地方,泥土都被翻了过来,像块被烤焦的面饼。有几只乌鸦落在不远处的尸堆上,正用尖喙啄食着腐肉,被城楼上的弓弦声惊得扑棱棱飞起,留下几声嘶哑的聒噪。
“这些突厥兵……” 李杰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家里也该有等着的人吧。”
尉迟恭灌水的动作停了停,把水囊往腰上一拴。“那也没法子。” 他的语气硬邦邦的,像块没烧透的铁,“他们举着刀冲过来的时候,可没想着咱们城里也有等着男人回家的婆娘娃娃。” 他往城下啐了口唾沫,“去年云州城外的王家村,被突厥人屠了个干净,村里的狗都没剩下一条。李大人,您心肠软是好事,但对这些蛮子,可不能有半分仁慈。”
李杰沉默着点头。他知道尉迟恭说得对。穿越到大唐这几年,他见过太多因为突厥入侵而家破人亡的百姓。他改良贞观犁让粮食增产,推广胡椒种植让农户多些收入,说到底都是为了让大唐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可安稳不是等来的,得靠手里的刀枪和火球弹打出来。
风突然变了向,卷着几缕青烟掠过旗杆顶。那面杏黄色的唐旗被吹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旗杆上的铜环,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城楼下传来一阵呐喊,唐军的骑兵已经冲出城门,玄甲在阳光下连成一片流动的铁河,正朝着溃散的突厥兵冲杀过去。
“你看。” 尉迟恭指着城下,声音里带着兴奋,“这就是咱们的铁骑!”
李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一名唐军骑兵将长枪刺入突厥逃兵的后心,枪尖带着血花从胸口透出来。逃兵的惨叫被马蹄声吞没,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坠落在地。他别过脸,正好对上王二牛看过来的眼神,那孩子眼里还含着泪,却已经握紧了手里的横刀。
老张带着两个士兵扛着木箱上了城楼,箱子打开时,一股清凉的薄荷味立刻驱散了不少焦臭。“李大人,薄荷皂取来了!” 老张拿起一块递给李杰,皂块泛着淡绿色,上面还留着模子印的缠枝纹 —— 这是他按照李杰给的方子做的,用皂角混合薄荷油熬制而成,原本是给城里百姓用的,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李杰接过皂块,薄荷的清凉顺着指尖漫上来。他把皂块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尉迟恭,一半自己捏在手里。“分下去吧。”
士兵们接过皂块,纷纷掰成小块捂在口鼻上。薄荷的清凉混着硝烟的焦苦,倒也形成一种奇特的味道。王二牛也分到一块,他学着老兵的样子把皂块按在鼻子上,眼睛里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 有对死亡的敬畏,也有对胜利的茫然。
城楼的阴影里,几个伤兵正靠着墙根坐着,其中一个断了胳膊的士兵用没受伤的手捂着鼻子,疼得龇牙咧嘴。医官正在给他包扎伤口,用的是李杰改良的麻布绷带,上面还浸过煮沸的麻油。“忍着点,马上就好。” 医官的声音很轻,“等会儿用艾草水冲冲,好得快。”
风又送过来一阵焦臭,这次混着淡淡的薄荷香,似乎没那么刺鼻了。李杰看着城楼下唐军骑兵追逐溃兵的身影,突然想起自己刚穿越时,在长安城外看到的那片荒芜的田地。那时候他只想靠着胡椒种植专利混个温饱,哪敢想自己会站在云州城楼上,看着自己发明的武器改变一场战争的走向。
“尉迟将军。” 李杰转头看向身边的老将。
“嗯?” 尉迟恭正盯着城下一名悍勇的唐兵连挑三个突厥兵,看得眉飞色舞。
“等打扫完战场,” 李杰的声音很平静,“把那些没烧完的突厥兵尸体都集中焚烧,再用石灰掩埋。” 他记得现代的防疫知识里,处理大规模尸体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焚烧,“别让瘟疫起来。”
尉迟恭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李大人考虑得周到!我这就让人去办!” 他嗓门洪亮,引得周围几个士兵都看了过来。
王二牛站在不远处,听着两位大人的对话。他把薄荷皂又往鼻子上按了按,薄荷的清凉钻进鼻腔,让他精神了不少。他看着城墙下那片正在蔓延的唐军阵线,突然觉得手里的横刀好像没那么沉了。张顺说得对,这焦臭的风里,藏着的是他们保住家园的希望。
夕阳把城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城下的战场上,像条巨大的毯子。烟火渐渐散去,露出黑黢黢的土地和散落的盔甲碎片。风还在吹,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焦臭味,但城楼上的唐军士兵们已经渐渐习惯了这味道 —— 就像他们习惯了战争的残酷,习惯了用胜利来告慰那些没能回家的弟兄。
李杰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心里清楚,这一仗打完,火药的威名恐怕要传遍草原了。但他没多少时间高兴,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得改进火球弹的引信防潮技术,这次迟爆的那枚就是教训;还要琢磨着把蒸汽机的图纸画出来,有了动力机械,不管是冶铁还是运输,都能省力不少。
城楼下传来了收兵的号角声,悠长而舒缓。尉迟恭拍着李杰的肩膀大笑:“李大人,走,咱去喝两杯!我那儿还有去年藏的汾酒,就着这胜仗的味儿,肯定格外香!”
李杰笑着点头,跟着他往城楼下行去。青砖台阶被踩得光滑,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回响,混着远处士兵的欢呼和战马的嘶鸣,在云州城的暮色里渐渐散开。那股焦臭的风还在吹,但此刻闻起来,似乎真的带上了几分胜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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