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指了指自己常年与药草打交道而染上颜色的手指：“我懂得如何用温和的火焰萃取植物精华，却不熟悉如何控制狂暴的爆炸反应。
我能分辨数百种药草的细微差别，但对这些矿物燃烧后产生的复杂产物……我的知识储备实在有限。”
他抬起头，目光诚恳地看着楚天：“如今部落的研究已经深入到这些全新的领域，我担心，仅凭我的能力不仅无法有效推进这些项目，更可能因为专业知识的欠缺而导致危险。
因此，我恳请酋长允许，让我尝试联系并招募几位我信得过的旧日同僚。
其中有一位专精矿物与爆炸物研究的老友，虽然脾气古怪，但在爆破领域是真正的天才。
还有一位对有机物质分解转化有着独到见解的学者……他们都因为研究方向特殊而不被主流认可，但正是我们现在急需的人才！”
楚天静静地听着，内心深以为然，他确实需要各个领域的专业人才，德尔的自我认知和提议正是时候。
“德尔大师，你的坦诚和对部落的负责态度让我敬佩。”楚天肯定地说，“你说得对，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我完全支持你的想法！”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大地图前，思考片刻，做出了安排：“这次‘挖人’任务关系重大，必须确保安全和成功。
我会让矿渣亲自带领一队最精锐的狼骑兵护送您，同时，拨给您十匹龙鳞马，用于快速机动和彰显我们部落的诚意与实力。”
“感谢酋长的信任和支持！”德尔激动地站起身。
楚天继续道：“在你出发期间，你目前负责的研究项目可以暂时移交给你培养的灰眼和其他表现出色的萨满学者来跟进，让他们也锻炼一下独当一面的能力。”
“是，酋长！我这就去准备名单和联络方式，尽快出发！”德尔深深鞠躬，心中充满了使命感。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几位老友聚集在设备日益完善的实验室中，为了共同的目标而激烈讨论、携手攻关的景象。
……
烂苔部落的工坊区内，蒸汽机的轰鸣声与织布机的咔嗒声交织成一曲工业的交响。
经过持续的扩建与优化，布匹生产线的产能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规模。
由棉花输入，到纺纱、织布、染色的完整产业链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
一匹匹质地均匀、颜色鲜艳、价格低廉的布匹，如同流水般被生产出来，堆满了仓库。
这一日，卡恩的商队再次抵达了部落，与往常风尘仆仆不同，这次他带来的队伍中，用于装载货物的车辆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几辆满载着沉重钱箱的篷车。
在酋长大厅，当沉甸甸的钱箱被打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金币和亮闪闪的银币时，即便是见惯了世面的楚天也不得不承认，工业化的生产力在商业上展现出了恐怖的收割能力。
“楚天酋长，这是上一批布匹销售的分成。”卡恩的声音依旧洪亮，但少了几分以往的意气风发，他指着钱箱，“您看到了，利润非常可观。
我们的布无论是在石墙镇、铁壁堡垒，还是河谷领、霍姆斯男爵领，都卖得极好，几乎把市面上同类的货色都挤垮了。”
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红光褪去，换上了商人特有的凝重表情：“但是，这笔巨大的利润背后也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卡恩详细地汇报了他所遇到的情况，烂苔部落倾销的工业化布匹以其稳定的质量、丰富的花色和低廉的价格，迅速俘获了底层平民和大部分中小商人的心。
传统的手工织布，在效率和质量上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现在情况很糟糕。”卡恩叹了口气，胡须都似乎耷拉了下来，“百城联盟区域内，尤其是我们主要销售的几个地方，那些依靠家庭织布为生的妇女、小作坊的织工，还有经营多年的布商，几乎都没了活路。
他们的布卖不出去，积压在仓库里发霉，生计都成了问题。
石墙镇的老市场，原本有十几家布行，现在超过一半已经关门歇业，剩下的也是勉强维持。
铁壁堡垒附近几个以织布闻名的小镇也都是怨声载道，据说已经有织工聚集起来抗议。
河谷领和霍姆斯男爵领的情况也差不多，本地的纺织业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并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两种生产模式的直接碰撞，是工业洪流对传统手工业的无情碾压。
这带来的不仅是市场格局的改变，更是无数人赖以生存的根基的动摇。
卡恩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苦笑：“更麻烦的是，这些受损的布商和织工联合了起来，他们不敢直接来找我们商队的麻烦，就把压力给到了当地的领主头上。
巴顿镇长那边几乎天天都有老居民去镇长官邸哭诉，说他引狼入室，让外来的廉价布匹毁了镇子里多年的产业。
镇长是个念旧的人，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失去生计，心里很不好受。
卡兰将军也头疼，他麾下不少士兵的家属就是做纺织的，军心都有些浮动。虽然他很佩服酋长您，但也不能完全无视底层的声音。
阿尔伯特骑士和霍姆斯男爵也一样，他们领地内的税收很大一部分来自这些手工业，现在税收锐减，还要面对民众的抱怨，处境非常尴尬。”
卡恩看着楚天，语气变得严肃：“四位领主都私下通过我传递了信息，他们明确表示，非常看重与酋长您的友谊和合作带来的利益，也明白这是大势所趋。
但他们也希望部落这边能拿出一个解决方案缓和一下矛盾，给那些被冲击的本地人一条活路。
否则，长期下去，恐怕会生出更大的乱子，甚至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基础。”
楚天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制桌面上敲击着。
卡恩带来的消息，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是地球工业化历史上反复上演过的剧本，只不过这次舞台换成了艾泽大陆，主演变成了他的烂苔部落。
生产力的飞跃必然伴随着生产关系的剧烈调整和原有利益格局的打破，阵痛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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