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楼的门槛快被踩烂了。
天刚蒙蒙亮，断云寨的核心人物就往楼里挤：铁匠坊的老匠头揣着军械账册，想跟曹林申请加十斤精铁；民政队的王头头攥着修路预算，急着要拨银子买锄头；商政司的账房先生抱着票号的存款簿，身后跟着三个扛算盘的伙计——光是清点上个月的进出账，就耗了他们三天三夜。
长条木桌被账册、算盘、矿石样品堆得满满当当，像座小山。曹林刚坐下，七嘴八舌的汇报就涌了过来：
“大当家，骑兵营的马该换鞍子了，得要两百尺牛皮！”
“聚宝市的药铺不够用，能不能再盖两间？”
“黑石部的人说要多换点茶叶，票号的银子够不够？”
声音越来越吵，连房梁上的麻雀都被惊飞了。曹林敲了敲桌面，黄铜烟杆在木头上磕出“笃笃”声，喧闹声才渐渐歇了。
“这样下去，早晚乱套。”他环视众人，目光落在桌上的账册上——铁矿、票号、军队、农耕的账混在一起，字迹潦草，有的数字被涂了又改，连最细心的账房都分不清哪笔该归谁。
老秀才刘先生捋着胡须，叹了口气：“以前寨小人少，大当家一句话就行；现在地盘大了，产业多了，是该有个章法了。”
曹林点点头，忽然对门外喊：“把那三块木牌抬进来。”
两个断云卫抬着三块半尺厚的硬木牌走进来，牌子打磨得光滑，还没刻字。众人好奇地盯着木牌，不知道曹林要做什么。
“从今天起，断云寨设‘三司’。”曹林拿起毛笔，蘸了朱砂，在第一块木牌上写下“民政司”三个大字，笔锋刚劲，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民政司管啥？”有人忍不住问。
“管百姓的肚子和房子。”曹林放下笔，指着刘先生，“刘先生牵头，手下管农耕、基建、医馆、学堂——谁没饭吃，找你；谁的房子漏了，找你；孩子想上学，还找你。”
刘先生愣了愣，连忙拱手：“老朽……尽力而为。”他以前在清溪县教过书，最懂百姓疾苦，让他管这些，再合适不过。
曹林拿起第二块木牌，写下“军政司”。这次没等众人问，他就看向赵虎：“赵虎，你带过兵，懂武器，这摊子归你。军队操练、边防巡逻、铁匠坊造枪造炮，全由你说了算。”
赵虎是个粗人，只会打仗，一听要管这么多事，脸都红了：“大当家，我……我不认多少字啊。”
“不认字没关系，”曹林笑了，“我给你配三个账房，你只管用好人、看好武器库，别让弟兄们饿着冻着就行。”
最后一块木牌，曹林写了“商政司”。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诸葛红月身上：“红月熟悉商路，懂算账，这司就由你协助打理。聚宝市的买卖、票号的银子、跟黑石部和州府的交易，都归你管。”
诸葛红月微微一笑，屈膝行礼：“请大当家放心，定不会出错。”她母亲是江南商人，从小耳濡目染，管这些恰是她的强项。
三块木牌被立在墙角，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牌上，朱砂字泛着红光，像三颗定盘星。
“各司其职，别再一锅烩。”曹林的声音斩钉截铁，“民政司要铁矿，得跟商政司买，按市价算；军政司要修营房，找民政司派工匠，不能强征；商政司收的税，怎么分，三司坐下来商量，谁也别想独吞。”
他让人取来三张纸，当场写下三司的职责范围：
- 民政司：农耕（种粮、收税）、基建（修路、建房、水利）、民生（医馆、学堂、救济）
- 军政司：军队（招募、操练、边防）、军械（造武器、管弹药、护矿场）
- 商政司：贸易（对内买卖、对外交易）、金融（票号、存贷款）、税收（聚宝市商户税、交易税）
写完，他把纸分给三人：“拿回去贴在你们的衙门（办公处）墙上，忘了就看看。”
老匠头看着木牌，忽然一拍大腿：“早该这样！以前造枪的铁不够了，不知道该找谁要，现在直接问军政司，省事！”
王头头也笑了：“以后修路缺银子，不用再堵大当家的门，找商政司就行？”
“对。”曹林点头，“但有一条，谁也不能越界。军政司不能强抢铁矿，商政司不能克扣民政司的基建款，民政司也不能随便调军队干活——违者，按寨规处置。”
众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那我这铁匠坊，以后算军政司的？”
“聚宝市的粮铺，归民政司还是商政司？”
“我觉得该立个规矩，三司每月聚一次，把账对一对。”
曹林听着众人的讨论，嘴角露出笑意。他知道，这三块木牌不只是划分职责，更是在给断云寨搭骨架——以前是草莽聚义，靠的是义气和信任；现在要成一方势力，就得靠规矩和制度。
刘先生走到木牌前，用手指轻轻拂过“民政司”三个字，感慨道：“这哪是设三司啊，这是要把断云寨当成一方官府来治啊。”
他想起清溪县的县衙，也是分了户房、兵房、刑房，各司其职。没想到有朝一日，一个山寨能比官府还规整。
日头升到头顶时，分账会散了。刘先生抱着民政司的职责清单，急匆匆地往农田跑，他要去看看新播的玉米长势；赵虎拉着老匠头，商量着怎么给骑兵营的马配新鞍子；诸葛红月则让人把票号的账册搬到商政司，打算重新归类记账。
聚义楼里空了，只剩下墙角的三块木牌，静静地立在那里。阳光照在牌上，“民政司”“军政司”“商政司”的字样越发清晰，像在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曹林拿起黄铜烟杆，望着窗外忙碌的人群，缓缓吸了一口。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但只要这三司能像齿轮一样咬合转动，断云寨的根基，就会比云州府的城墙还结实。
木牌无声，却已圈出了断云寨的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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