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丈夫的话让她心情不愉，那女儿回家哭诉在婆家过得不好，就让袁夫人生出了真切的悔意。
想到早逝的大女儿，看着婚姻不幸的小女儿，袁夫人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有些艰难道：“是娘误了你。”
二小姐拿帕子堵着嘴，怕人听见哭声，好不容易缓过来，听见亲娘这句话，泪水瞬间止不住的流。
“不是娘的错。”
她也成婚几年，不再是少不知事的闺阁少女，看看一家家的日子。
都在证明她娘是对的。
“只是他是不一样的。”
又有几个人能像林文朴一样才华横溢又人品贵重。
不仅肉眼可见的前程似锦，还几年如一日的守着妻子一个人过日子。
平心而论，她自己过得差吗？
不过是府里有几个妾室，有几个庶出的儿女，与丈夫相敬如宾罢了。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真要说起来，她还是过得好的。
最起码丈夫给了她正妻的尊重，几个妾室也没有敢作妖的。
可是……
凡事就怕对比。
“娘……”二小姐眉眼间憔悴中夹杂着肉眼可见的痛苦：“明明是我先的。”
哪怕林楠娶的不是她的庶妹，她都不至于这样不甘心。
袁夫人把女儿搂在怀里：“儿啊，别想了。你们没有缘分。”
二小姐趴在袁夫人怀里忍不住呜咽出声。
因着袁尚书身体不好，几个女儿才回了家。
二小姐在正院里和自己母亲说话的时候，三小姐和四小姐识趣的没有去打扰。
两个人约着在水榭里下棋。
四小姐看着自己的大龙一点点被绞杀，无奈放下手里的棋子：“三姐棋力见长，小妹甘拜下风。”
三小姐想到自己平日里被林楠轻易杀的七零八落的场景，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不过是闺阁女儿的游戏罢了，我这水平还差的远呢。”
看着自家三姐的神情，四小姐就知道她想到谁了，有些复杂道：“咱们姐妹几个，也就三姐你过的幸福了。”
三小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谦虚的捧回去，听起来就虚伪。
谁不知道她这几年过得顺心如意。
膝下儿女双全，继子对她也孝顺，家里更没有什么侍妾。
公婆这些年住在老家，双方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见一面，族人也被丈夫约束的好，实在没有什么操心的地方。
有几个不羡慕她的，甚至不夸张的说有几个不盼着她早死的呢？
就说眼前的四妹，当初大姐嫁进去尚被逼的不得不冒险生子，最后搭进去一条命。
虽说现在家里情况要比当初要好，可她一个做继室的庶女，又没有自己的亲哥哥，想也知道过得什么日子。
看自家三姐沉默，四小姐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知道该说些什么挽回或者岔开话题，可往日惯会讨人欢心，能说会道的嘴却怎么也张不开。
她一时只觉得好没意思。
后宅女眷各有各的烦恼，前院的男人们也说不上开心。
袁尚书可以说是袁家的顶梁柱，他膝下两个儿子都不是什么人中龙凤，族里也没有太出息的子弟。
要是袁尚书真的倒下了，对袁家绝对是伤筋动骨的大事。
好在袁家根底深，还有几门姻亲互为助力。
其中最出彩的就是家里的三女婿了。
可袁尚书这几年冷眼看着，这个女婿怕是配不上他在外重情重义，面冷心热的名声。
后悔吗？
倒也说不上，说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
追根究底还是袁氏后继无人。
林楠自然对袁家的情况心知肚明，要不然那么多高门大户，他的同窗也不是只有袁家子弟，为什么要在袁家身上花那么大的心思。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个哭丧着脸看起来就晦气。”
其他族人唯唯诺诺不敢说话，袁大郎上前一步把人扶起来坐着，无奈道：“爹，大家也是关心你。”
袁尚书摆摆手：“行了，都出去吧。文朴留下。”
看着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出去了，林楠对自己这个岳父要说什么有了大概的想法。
他以为上来会先打打感情牌，说说袁家这些年对他的提携厚待的，结果袁尚书张口就是：“文朴，老夫知道你是个心有谋算的。今后袁家的资源和人脉五成都会留给你。只是若有一日，袁家子弟不法，老夫不求其他，还望你能保住袁家的血脉不断。”
“或者今后袁家衰落了，若有能再兴门楣的子弟，你能拉他们一把。”
这个要求过分吗？
一点也不。
林楠答应的也干脆，只是：“您既然能想到将来袁家可能会有的下场，为什么不从开始就约束好家中的子弟，好好管教，督促他们上进呢？”
袁尚书咳了两声，喝着林楠递过来的茶水，教导道：“做不到，也不能做，更没必要。”
林楠恭恭敬敬的侍立在侧：“还请岳父教我。”
他是真不懂，大多数时候他都直接干到皇帝了，不知道作为臣子，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掌舵人该有哪些衡量。
“说做不到一是因为人的精力有限。老夫大部分精力都牵扯到朝堂上了。哪有那个功夫盯着他们读书上进。”
“二是人的天资有限，族人不论，我的儿子我能不希望他们好吗？可他没有那个脑子，没有那份政治敏感度，强行把他们推到高位，才是真的害了他们。”
“这最后嘛，有脑子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心气。袁家这么多子弟，怎么可能都是笨蛋。”
“可有袁家作为支撑，能稳稳当当的一步步往上爬，爬不上去也能富贵一生。谁还那么努力压榨自己啊？”
林楠一下就懂了：“不曾吃过苦，不曾受过什么不公的待遇，因为袁家出门在外还能被人高看一眼，这样长大的袁家子弟，自然少了一份破釜沉舟的拼劲和狠辣。”
“是啊。”袁尚书长长的叹口气：“对着这样的族人，老夫又能如何呢？”
“不学，不上进，打死他们吗？”
“再一个，袁家也不能人人都是出息的。你想一想，要是每一代袁家都有子弟位居高位，姻亲故旧遍布朝堂，会发生什么？”
林楠设想了一下，之前作为皇帝的敏感神经被触动了。
轻声道：“陛下怕是要大开杀戒了。”
“不止，”袁尚书笑的开怀：“朝臣们也不会允许的。位置就那么多，代代都有你袁家人，利益被触动，嫉恨心升起，那就离群起而攻之也不远了。”
林楠抿了抿唇，果然作为臣子和当皇帝是不一样的。
当皇帝只要英明就够了，作为臣子就要考虑的多了。
“至于为什么说没必要，这一点就要你自己去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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