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莲带着小厮退出门外，前厅里只剩下莫罗和李全二人。李全先是不安地扫了眼紧闭的房门，随即深吸一口气，伸手将桌案上的三个乌木描金小盒子一一打开。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盒中物件上，瞬间映出几分璀璨光华。
居中的盒子里，一尊三寸高的和田玉小佛静静躺着，玉质温润如凝脂，通体洁白无瑕，佛身的衣纹雕刻得纤毫毕现，连佛光的层次感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左侧盒子里是一对翡翠扳指，色泽浓艳如祖母绿，对着光看时，内里的纹路如云雾般缥缈，触手冰凉顺滑；右侧盒子里则是一方鸡血石印章，石质细腻，血色鲜红如初凝的朱砂，边缘还雕刻着回纹装饰，一看便知是上等佳品。
李全将三个盒子轻轻推向莫罗身前，姿态恭敬：“莫大人，您瞧瞧这几样小玩意。”莫罗垂眸看去，心中不由一动——他虽不是鉴宝行家，也未在官场浸淫许久而练出火眼金睛，可单看这几样物件的成色质地，便知绝非俗品。和田玉小佛通体莹润，不见半分杂色；翡翠扳指色泽浓郁，对着光瞧纹路清晰灵动；鸡血石印章血色鲜亮，石面细腻无杂。这般品相，即便是外行也能看出不俗，李全身为顺天府尹，断然不会拿几两银子的便宜货来糊弄自己，这三样东西加起来，价值定然不菲。
“李大人费心了。”莫罗伸手拿起那尊和田玉小佛，指尖抚过温润细腻的玉面，看着佛身洁白无瑕的质地和栩栩如生的雕工，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欣赏——这玉佛灵气十足，模样温婉雅致，倒与初雪的气质十分般配，若是送给她当挂件再合适不过。可这份欣赏刚冒出来，便被他压了下去。他将玉佛放回盒中，依次合上三个盒盖，又将盒子推回李全面前，语气平淡：“多谢李大人厚赠，只是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李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莫大人，您这是……是不喜欢这等物件，还是觉得这些东西太过粗鄙，入不了您的眼？”他连忙补充道，“这三样东西虽说算不上稀世奇珍，可也是下官花了不少心思才寻来的。和田玉佛是从江南老字号玉坊收的，翡翠扳指是旧藏，鸡血石印章更是请苏绣巷的老师傅雕刻的，本想着讨您欢心，没想到竟唐突了您。”
他说这话时，眼神诚恳，连语气都带着几分懊恼，倒不似作伪。莫罗见状，心中暗笑——这李全今日登门果然是费了一番心血的。他摆了摆手，解释道：“李大人你误会了，并非我不喜欢，也不是觉得东西不好。实不相瞒，我虽不懂鉴宝，可也看得出李大人今日带来的这三样东西价值不菲。只是我与大人今日才真正坐在一起说话，这般贵重的礼物，我实在不敢收下。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怎能平白无故受李大人如此厚礼？所以还请李大人收回吧。”
“莫大人说的哪里话！”李全连忙摆手，语气愈发恳切，“您我二人虽见面不多，但我听闻您的威名，早就有了结交之心。就拿前日您在街头惩治张秉仁，百姓们拍手称快，街头巷尾都在称颂您是为民做主的好官，我听了都深感敬佩！昨日皇上下旨将张秉仁革职下狱查办，我当即就把跟随他作恶的三个衙役各打二十大板，清退出了衙门，就是想着要肃清吏治，向莫大人学习。”
这话一出，莫罗心中彻底明了。原来李全是误以为张秉仁被革职是自己在皇上面前进言的缘故，又记着当年依附陆中林时得罪过自己，如今是怕自己秋后算账，特意带着厚礼来巴结讨好，甚至想投靠自己。与此同时，莫罗心中也泛起一丝惊疑——张秉仁前日才刚被自己惩治，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草拟参奏的折子，皇上怎么就这么快下旨将他革职下狱了？这般速度，显然不是巧合，看来自己在街头的举动，早已有人禀报给了皇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这样说来日后得小心一些了。他心中通透这两层关节，却并未点破，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置可否。
李全见他不说话，心中更是焦急，索性站起身，对着莫罗深深一揖：“莫大人，实不相瞒，从前我一时糊涂，依附了陆中林，还曾给您添过麻烦，此事我一直心怀愧疚。今日前来，一是为了向您赔罪，二是真心敬重您的为人，想与您结交。这些东西只是我的一点心意，绝无其他歹念，还请您务必原谅我当年的过错！”
他话说到这份上，姿态放得极低，连当年的旧事都主动提及，倒让莫罗有些意外。莫罗沉吟片刻，看着李全满是忐忑的神情，心中渐渐有了计较。李全身为顺天府尹，掌管京城地面的治安刑狱，自己日后在这地界做什么事，说不定还要用到他。如今对方主动示好，若是一味拒绝，反而会让他心生戒备，倒不如顺势收下，卖他一个人情，日后若是用得着的地方也不至于把路走的太绝了。
“李大人言重了。”莫罗终于开口，将三个盒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语气缓和了不少，“当年的事情，我早已忘了。既然大人如此有诚意，我再推辞倒显得矫情了。这礼物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李大人。”
李全见状，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连声音都轻快了不少：“莫大人肯原谅我，肯收下礼物，真是太好了！您放心，日后只要您用得着我李全的地方，只管吩咐，我定然万死不辞！”他心中暗自盘算，这三样东西加起来足有千把两银子。自打他从县令一步步往上爬，这些年经手的礼品不计其数，虽说七八百两不算九牛一毛，但也绝非伤筋动骨的数目。只要能和莫罗这位皇上面前的红人处好关系，往后在京城官场行事便有了靠山，这点投入实在太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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