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鹰唳划破长空。
一只神骏异常的信鹰，双翅卷着风雪，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它盘旋一圈，精准地将一卷蜡封的密信和一枚雕刻着繁复家徽的玉佩，丢在了慕瑶面前。
慕瑶脸色一变，迅速展开密信。
信上的内容让她呼吸一滞。
“是钦天监的紧急召令，还有……我家的信物。”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圣京出事了，我必须立刻启程。”
凌妙妙的心脏猛地一沉。
剧情。
那该死的、不可撼动的剧情，终究还是回到了正轨。
这意味着，她们暂时安全了，不必再面对那诡异的“系统”。但也预示着，离别的钟声已经敲响，那场既定的、无法逃避的悲剧结局，又近了一步。
她看着慕瑶那张混杂着焦急与坚毅的脸，又看了看旁边因为重伤而气息不稳的慕声。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走水路吧！”凌妙妙脱口而出，“从这里到圣京，走水路虽然绕远，但船行平稳，正好可以让子期静养。总好过在马车上颠簸，加重伤势。”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
柳拂衣立刻点头赞同。
慕瑶也觉得此法甚好，对慕声的担忧压过了赶路的焦急。
队伍很快达成了一致。
然而，第二天清晨，当凌妙妙从浅眠中醒来，习惯性地想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却发现营地里空无一人。
白雨萱不见了。
她跑向靠在一棵枯树下闭目养神的慕声，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子期，你看到雨萱姐姐了吗？”
慕声缓缓抬起头。
他那双总是追随着某个身影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纯粹的茫然。
他看着凌妙妙，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吐出的字句却让凌妙妙如坠冰窟。
“雨萱姐姐？……是谁？”
凌妙妙的心脏骤然停跳。
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疯了一样转身，冲到正在收拾行囊的慕瑶和柳拂衣面前。
“你们呢！你们记得的，对不对？白雨萱！白姐姐！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
她语无伦次，双手死死抓着慕瑶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慕瑶被她吓了一跳，蹙起眉头，语气里带着困惑和担忧。
“林姑娘，你是不是太累了，做了噩梦？”
柳拂衣也走了过来，脸上是同样的不解。
“林姑娘，我们的队伍，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们四个人啊。”
四个人。
从来就没有一个叫“白雨萱”的人。
轰隆——
凌妙妙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她明白了。
这是系统在崩溃前，发出的最后一道指令。
抹除。
它将这个世界最大的“bUG”，那个强大又温柔，会陪她看热闹，会为她出头的白姐姐，从所有人的生命中，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彻底底地抹去了！
就在凌妙妙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浑身发抖时，一旁的慕声猛地捂住心口，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一种仿佛灵魂被活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和恐慌，让他几乎窒息。
他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他只知道，那一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最不能失去的东西。
忘记本身，就是一种凌迟。
“呜……”
绝望攫住了凌妙妙的每一根神经，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发出崩溃的哭声。
就在这时，前方晨雾之中，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缓缓出现。
她身姿窈窕，步履从容，正含笑看着他们。
在看到白雨萱的瞬间，那段被强行抹除、封印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回了慕声、慕瑶和柳拂衣的脑海！
从迷途谷的禁术，到水妖后的现身，再到那横贯天地的祖龙虚影……一幕幕，一件件，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
记忆回归的剧烈冲击，让他们三人齐齐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呃……”
慕声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他终于记起来了。
记起了那被遗忘的、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忘记她的感觉，比堕入最深的心魔幻境还要恐怖千万倍。
他死死地盯着白雨萱，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绝望与后怕，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片衣角，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不敢触碰这失而复得的真实。
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我竟然……忘了你……”
白雨萱像往常一样，抬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只是一个厉害的障眼法罢了。”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然而，在慕声看不见的角度，她望向那个还跪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凌妙妙。
她的眼神，却传递出截然不同的信息。
凌妙妙浑身一僵。
她看见白雨萱的袖口，那枚从系统核心取出的多面数据晶体，正微微发烫，闪烁着幽微的光。
白雨萱将那枚多面晶体收入袖中，动作快得无人察觉。
她安抚地拍了拍慕声的头，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驱散了一场无伤大雅的幻术。
“一个厉害的障眼法罢了。”
可那被遗忘又强行灌回的记忆，对慕声而言，不啻于一次神魂上的千刀万剐。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源于一种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后怕。
他竟然忘了她。
光是这个念头，就比任何酷刑都来得残忍。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能死死攥住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来确认此刻的真实。
从这一刻起，慕声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跟在白雨萱身后半步的少年。
他成了一道影子。
白雨萱去河边净手，他便抱着剑，守在三步外的石头上，一动不动。
白雨萱闭目调息，他便盘膝坐在她房门口，隔绝一切可能的打扰。
他不说一句话，也不需要任何回应，只是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将她牢牢锁定在自己的感知范围内。
凌妙妙看着他这副草木皆兵的模样，心里一阵发酸。
她清晰地记得，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崩溃前，说出的最后几个字。
“抹除最大不稳定变量……”
白姐姐就是那个变量。
这个世界，或者说那个所谓的“系统”，曾试图将她彻底抹除。
白姐姐所承受的危险，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恐怖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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