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的铁皮屋顶被暴雨砸得咚咚响，林晚盯着桌上那卷起球的牛仔布，急得在仓库里转圈。银灰色的喇叭裤样品挂在衣架上，裤脚的珍珠绣得精致，可衬里的布料却发皱起毛——这已经是市面上能找到的最好的料子了。
“沈太太，这批布真的不能用了。”阿珍捏着块边角料，眉头拧成个疙瘩，“昨天做好的五条，洗了一遍就缩水，裤脚都变成直筒了。”
春姐抱着刚缝好的裤腰直叹气：“我去布行问了，老板说港城最好的牛仔布都被外贸公司订走了，咱们这点量，人家根本不搭理。”
林晚的脚步顿住了。试营业的订单堆了半桌，客户都等着这批喇叭裤上新款，要是因为布料砸了招牌，她这小作坊怕是撑不过这个月。她抓着头发往缝纫机上一坐，裙摆下的喇叭裤随着动作扫过地面，带起片灰尘。
“不行就去找外贸公司！”她猛地站起来，眼里闪着股不服输的光，“大不了多花点钱，我就不信买不到好布！”
说着就要往外冲，却被小梅拉住了：“沈太太，外面雨太大了，而且外贸公司的门不是咱们能进的……”
林晚看着窗外倾盆的雨，心里的火气像被浇了盆冷水，瞬间蔫了下去。她知道小梅说得对，那些西装革履的经理们，连正眼都不会看她这个穿喇叭裤的小老板。
“那怎么办啊……”她蹲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牛仔布的纹路，声音闷闷的，“总不能让客户等着吧？”
三个女人也跟着发愁，仓库里只剩下雨声和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仓库的铁门被推开，带着股湿冷的风。林晚抬头，看见沈廷洲站在门口，黑色大衣上沾着雨珠，手里却拎着几个沉甸甸的帆布包。
“沈先生？”阿珍惊讶地站起来，“这么大的雨，您怎么来了？”
沈廷洲没说话，径直走到林晚面前，弯腰看她蹲在地上蔫蔫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咚”的一声轻响，林晚捂着额头抬头，眼里还带着点委屈：“你敲我干什么？”
“我的人，”沈廷洲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弯腰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怎能愁材料？”
帆布包被拉开，露出里面靛蓝色的布料，纹理细密，摸起来厚实又柔软。林晚的眼睛瞬间亮了，扑过去抓起布料在灯光下看，指尖划过布面，连起球的线头都找不到。
“这是……进口牛仔布？”她惊讶地回头，“你从哪弄来的？”
“托朋友从意大利带的。”沈廷洲脱下湿透的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知道你嫌本地料子差，特意让人挑了最适合做喇叭裤的版型。”
林晚抱着布料，鼻子突然有点酸。她从没跟他说过布料的事，可他就像有读心术似的，总能在她最着急的时候递上台阶。
“你怎么知道我缺布？”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鼻音。
“张秘书说，看见你昨天冒雨去了三家布行，还跟老板吵了架。”沈廷洲拿起块布料，对着光看了看，“我太太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
林晚想起昨天跟布行老板争执时的样子，脸有点红。当时她急得跳脚，说老板卖的是“豆腐渣料子”，被人家赶了出来，没想到竟被张秘书看见了。
“谁委屈了！”她嘴硬地扭过头，却被沈廷洲拉住了手。
他的掌心带着雨水的凉意，却烫得她心尖发颤。“以后缺什么，直接找我。”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别自己扛着，我是你丈夫，不是外人。”
林晚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心里的那点委屈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她用力点头，转身把布料分给三个女人：“快看看！咱们的喇叭裤有救了！”
阿珍她们摸着进口布料，眼里的光像星星似的闪。春姐甚至忍不住把布料贴在脸上蹭了蹭：“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布……”
林晚看着她们高兴的样子，突然原地转了个圈，喇叭裤的裤脚扫过沈廷洲的皮鞋，带起片水花。“我就说能搞定吧！”她叉着腰笑，眼里的光比布料还亮，“等这批货卖出去，咱们就换大仓库！”
沈廷洲靠在桌边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她总是这样，前一秒还蔫得像株被雨打蔫的草，下一秒就能满血复活，像朵迎着太阳开的喇叭花。
“换仓库可以，”他突然开口，故意板起脸，“但以后不许冒雨跑布行，听见没有？”
林晚吐了吐舌头，凑过去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知道啦，沈大老板。”
柔软的触感像羽毛似的拂过，沈廷洲的耳根瞬间红了。他轻咳一声，转身看向窗外：“雨好像小了，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家。”
三个女人识趣地收拾东西，仓库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林晚抱着布料坐在缝纫机上，看着沈廷洲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他在，好像再大的难题都不算什么了。
沈廷洲转过身时，正好看见她对着布料傻笑，像只偷到糖的小松鼠。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糖，剥开糖纸递到她嘴边：“奖励你的。”
林晚含住糖，草莓的甜意漫开来。她看着他眼里的温柔，突然觉得，这进口布料再贵，也比不上他此刻的眼神值钱。
“沈廷洲，”她含着糖说，声音含糊不清，“以后我赚钱了，给你买最大的喇叭裤！”
沈廷洲低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等着。”
雨还在下，但仓库里的气氛却暖融融的。优质的牛仔布堆在桌上，像座小小的山，承载着林晚的梦想，也藏着沈廷洲不动声色的温柔。
林晚知道，她的作坊，这次真的能站稳脚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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