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沉重得令人窒息。
明晃晃的刀锋,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从四面八方锁定了殿中那些大多面无人色的文武百官。
刀尖上残留的、属于蒲学士的血腥气尚未散去,新的杀意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
许多文官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稳,只能用尽力气攥紧笏板或扶住同僚,才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武将们虽挺直了腰杆,但紧握的拳头和脖颈上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愤怒与无力。
死寂之中,唯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怦怦声,清晰可闻。
“老子就是不认你这个谋朝篡位的叛贼!想让老子在这狗屁劝进表上签名?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猛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声音来自武官队列中段,一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约莫四十许的将领。
他姓雷,单名一个“刚”字,官居从三品归德将军,是个出了名的暴脾气。
此刻,他怒目圆睁,钢针般的胡须戟张,梗着脖子,冲着高踞龙椅的燧王厉声咆哮,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御阶之上。
他全然不顾周围那些对准他的刀锋,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
这声怒吼,像是一块石头砸进了表面平静的油锅。
不少官员吓得浑身一抖,惊恐地望向雷刚,又飞快地瞥向宝座上的燧王。
燧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邃阴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寒光一闪而逝。
他甚至没有开口,只是朝着侍立在御阶下、刚刚杀了蒲学士的那名副将,极轻微地抬了抬下巴。
那副将脸上还沾着些许溅上的血点,眼神冰冷如铁。
得到示意,他毫不犹豫,提着那柄尚在滴血的长刀,迈着沉稳而充满压迫感的步伐,一步步走下御阶,朝着雷刚走去。
沉重的靴子踏在金砖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周围的官员如同潮水般向两侧惊恐退避,瞬间在雷刚周围空出了一小片空地,生怕被即将爆发的冲突殃及。
雷刚见副将提刀而来,非但不惧,反而狂笑一声。
“来得好!让老子看看燧王养的狗,有几斤几两!”
说罢,他猛地扯开身上碍事的官袍前襟,露出结实的胸膛,摆开了军中搏杀的架势。
他虽然手无寸铁,但那股百战余生的剽悍杀气,竟让那副将前冲的势头为之一滞。
副将眼神更冷,低喝一声,挥刀便劈!
刀光凌厉,直取雷刚脖颈。
雷刚侧身闪避,同时一拳轰向副将持刀的手腕,招式干脆利落,竟是军中实用的擒拿短打功夫。
副将变招也快,收刀横削。
两人就在这金銮殿上,当着百官的面,拳来刀往,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雷刚凭借一股悍勇和丰富的近战经验,屡次避开致命刀锋,甚至寻隙反击,几次险些夺下副将的兵刃。
金属碰撞声、拳脚到肉声、低沉的呼喝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响,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燧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没想到一个被缴了械的武将,竟能与他麾下的得力干将缠斗至此。
这不仅仅是对他权威的挑衅,更是在拖延时间,消耗他“速战速决”逼迫百官就范的意图。
“废物。”
燧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侍立在他宝座两侧以及大殿四角的亲兵们闻声,无需更多命令,立刻有四人如同鬼魅般扑出,加入战团!
他们配合默契,两人持刀封堵雷刚的闪避空间,一人从侧翼突袭下盘,另一人则伺机擒拿。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八只手、四把刀!雷刚瞬间陷入险境。
他怒吼连连,拼着后背挨了一记刀背重击,一拳砸翻了一名亲兵,但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
很快,他的手臂、肩头被划开数道口子,鲜血淋漓。
一名亲兵瞅准机会,猛地从背后扑上,死死锁住了他的脖颈,另外两人则分别制住了他的双臂。
“按住他!”
副将抹了把脸上的汗,眼神凶厉。
雷刚被数名孔武有力的亲兵死死按跪在地上,他兀自奋力挣扎,脖颈和手臂上青筋暴起,口中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头颅拼命昂起,怒视着高处的燧王,声音因为被扼住而有些变形,却依旧充满了不屈的怒火。
“闻燧!你个卑鄙小人!只会以多欺少,仗势欺人!有本事放开老子,跟老子单挑啊!老子···呃···”
他的怒骂戛然而止。
因为那副将已经手起刀落!
雪亮的刀光划过一道残酷的弧线。
“噗——!”
一颗怒目圆睁、虬髯戟张的头颅,带着一腔未冷的热血和未尽的话语,与身躯分离,滚落在地,在金砖上留下刺目的血痕。
无头的尸身被亲兵松开,轰然扑倒,颈腔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一大片光洁的地面。
“嗬——!!”
殿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惊呼和低泣。
许多官员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腿脚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们或许在朝堂上唇枪舌剑,或许在奏章里慷慨激昂,但何曾如此近距离、如此直观地面对同僚被当场斩首的残酷景象?
那滚落的头颅、喷涌的鲜血、以及空气中瞬间浓烈数倍的血腥气,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们大部分人心底最后的侥幸和勇气。
恐惧,如同最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王爷!微臣愿签!微臣裴煜扬,第一个拥戴王爷登基!”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与死寂中,一个清晰、甚至带着几分谄媚与急切的声音响起。
只见大理寺少卿裴煜扬,仿佛生怕别人抢了头功一般,几乎是跳着从文官队列中窜了出来。
他的脸上堆满了近乎夸张的恭敬与激动,快步走到那捧着劝进表和笔墨的太监面前,毫不犹豫地抓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还嫌不够,又用力按下了鲜红的指印。
有了裴煜扬这个“榜样”,殿内的气氛出现了微妙而迅速的分化。
那些本就是燧王暗中拉拢或安插的官员,此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或真或假的顺从之色,争先恐后地涌上前签字画押。
更多的一部分官员,则是被眼前血腥的屠杀彻底吓破了胆,脸色灰败,眼神绝望,在亲兵们冰冷目光的逼视下,如同行尸走肉般,挪动着僵硬的步伐,哆哆嗦嗦地在那份可能意味着屈辱和背叛的劝进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对他们而言,活下去,保住家族,似乎成了此刻唯一还能抓住的稻草。
副将端着那叠迅速增厚的劝进表,如同死神点名般,走到了几位重臣面前。
他首先停在了刑部尚书柯文华面前。
柯文华抬起眼皮,缓缓地、极其慎重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那些已经签了名、神色各异的同僚,那些尚未签名、面如死灰或兀自挺立的同僚,还有高坐上首、目光如炬盯着他的燧王。
他沉吟了足足有四五息的时间,然后伸出保养得宜、略显干瘦的手,接过了笔。
笔锋落在纸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柯文华三个字,写得端正平稳,甚至带着他一贯的馆阁体风骨。
他签完名,放下笔,垂手而立,眼帘低垂,不再看任何人。
随着柯文华的“表率”,他那一派系中许多本就摇摆或畏惧的官员,也仿佛找到了台阶和理由,纷纷上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劝进表在殿中传递,墨迹与血指印迅速覆盖了一页又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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