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崧接过公文,慢条斯理地展开浏览。
公文措辞严谨,以“协查”、“三司会审”、“圣询”为由,有理有据,直接将凌析的定位从“嫌疑犯”拔高到了“关键办案人员”,要求提人合情合理合规。
他心中明了,这定是邢司业那老狐狸的手笔,意在保人。
他虽与邢司业政见不合,但面上功夫却不得不做,尤其此事若真闹到御前,他北镇抚司强行扣留刑部主办官,于理有亏。
只是不知,严崇那边有没有挖出什么猛料……
韩崧沉吟片刻,将公文轻轻放回案上,脸上挤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既是邢侍郎亲自行文,又是为了查案,本使自然没有阻拦之理。”
他话锋一转,略带敲打之意:“不过,严副使提凌都尉过来,也是因案中有疑点需厘清。既然刑部需要凌都尉协助,本使这就让人叫严崇放人。”
“只是……希望凌都尉回去后,真能‘协助’查清案情,莫要再节外生枝才好。”
“韩指挥放心,”沈漪微微欠身,语气平和,“刑部办案,向来以证据为先,以律法为尺。凌都尉此番回部,自是竭尽全力,协助查明案情真相,不敢有负圣恩,亦不敢有违法度。”
“至于节外生枝之说……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妄动则易生枝节,静查方得清明。下官等自当谨守本分,循迹而进。”
韩崧随意点了点头,唤来亲随,吩咐道:“去,请严副使过来,就说本使的意思,让他将刑部的凌都尉带来,交予沈主事。”
不多时,严崇阴沉着脸来到值房,显然已从亲随口中得知消息。
他进门后,先向韩崧行礼,随即目光锐利地扫过沈漪,语气硬邦邦:“指挥使!凌析嫌疑未清,岂可轻易放归?万一……”
“行了。”韩崧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邢侍郎已有公文在此,案情重大,需凌都尉回部协查。此乃公务,岂容你意气用事?放人!”
严崇脸色一阵青白,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争辩,但在韩崧冷厉的目光逼视下,最终只能咬牙躬身:“……卑职遵命!”
半炷香后,北镇抚司阴森的大牢门外。
沈漪、谢前等人焦急等候。
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凌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脸色有些苍白,步伐略显虚浮,官袍有些褶皱,但整体看来并无明显外伤,眼神也依旧清明。
“凌哥!”谢前第一个冲上去,伸手就想搀扶她胳膊。
凌析却微不可察地避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冷气,低声道:“……别碰,先出去再说。”
她的右手下意识地微微蜷缩着,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谢前这才注意到她指尖不自然的红肿,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什么,眼圈一红,赶紧收回手,换到另一侧虚扶着,连声道:“好,好,出去再说,出去再说!”
沈漪快步上前,与凌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到她虽狼狈但精神尚在,心下稍安,沉声道:“先回衙门。”
一行人迅速离开北镇抚司这龙潭虎穴。
坐在回刑部的马车上,凌析才彻底放松下来,靠在车壁上,闭目深深吸了口气。
指尖那钻心的疼痛此刻才无比清晰地袭来,但她心中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笔账,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呜呜呜呜之前她都是吹牛的,真的好疼啊!!
……
回到刑部衙门,沈漪立刻吩咐人去请白芷医官。
不多时,白芷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值房。
他显然已听说了凌析被监察卫带走之事,面色凝重,见到凌析安然归来,才稍松了口气。
“凌都尉,伤势如何?”白芷放下药箱,目光关切地落在凌析手上。
凌析坐在椅上,努力维持着镇定自若的表情,甚至还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有劳白医官挂心,皮外伤而已,不妨事。”
她将双手平放在桌上,但那十指不自然的红肿和微微颤抖,却出卖了她的强撑。
谢前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伸着脖子看:“凌哥,你这手……肿得跟……跟……”他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比喻,急得抓耳挠腮。
“跟刚出锅的萝卜似的?”凌析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但嘴角的抽搐暴露了她的疼痛。
白芷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腕仔细检查,指尖轻轻按压了几处关节。
凌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牙关瞬间咬紧,额角冷汗又冒了出来。
“指关节有轻微错位,筋膜撕裂,皮下淤血严重。”白芷诊断道,语气严肃,“需立刻复位上药,固定静养,否则恐留病根,影响日后灵活。”
他打开药箱,取出药酒、膏药和夹板。
凌析看着那堆东西,眼角跳了跳。
她对白医官的医术有信心,但对他那“快准狠”的手法也是深有体会。
“那个……谢前啊,”凌析忽然开口,声音尽量放平稳,“我有点饿了,你去衙门口那家李记糕饼铺,帮我买一盒刚出炉的桂花糕回来呗?要热乎的。”
谢前一愣,担忧道:“凌哥,你这手都这样了,我先帮你……”
“快去!”凌析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现在就想吃那口热的,馋虫上来了,疼都忘了!你在这儿盯着,我反倒紧张。”
谢前见她坚持,又看白医官确实要开始处理伤势了,自己留着也帮不上忙,反而碍事,只好点点头:“那……那凌哥你忍着点,我马上回来!”
说完,一步三回头地跑了出去。
值房的门刚一关上,凌析强撑的镇定瞬间垮塌。
“嘶——啊啊啊轻点轻点白医官!疼疼疼!”她几乎是瞬间就龇牙咧嘴地惨叫起来,身体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被白芷稳稳按住手腕。
白芷面不改色,仿佛没听见她的哀嚎,手法极其利落——一手固定住她的指根,另一手握住指尖,精准而迅速地一拉一推!
“咔吧”一声轻微的脆响!
“嗷——!”凌析痛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感觉骨头像是被重新掰开又怼了回去。
白芷动作不停,迅速将刺鼻的药酒倒在掌心搓热,然后毫不留情地按在凌析红肿的指关节上,用力揉搓。
“哎哟喂!慢点慢点!白医官您这是揉面呢?!轻……轻点揉啊!”凌析疼得直抽冷气,脚趾头都在鞋里抠紧了,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死死抓住椅子扶手,指节发白。
“淤血不化,难以消肿,日后只会更痛。”白芷言简意赅地解释,手下力道半分不减,揉得凌析嗷嗷叫唤,感觉手指头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直到将药酒揉至发热渗透,白芷才停下,取过清凉的膏药仔细敷上,最后用裁剪好的小夹板和细布带,将她的十根手指一一包裹固定起来。
折腾完,凌析的十根手指头果然被包成了十根白白胖胖的小萝卜,动弹不得。
她瘫在椅子里,脸色发白,满头大汗,像是刚打了一场硬仗,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
上药比受刑的时候还疼,她是造了什么孽啊……
白芷收拾着药箱,语气平淡地叮嘱:“三日不可沾水,不可用力。每日换药一次。”
“若觉剧痛难忍或发热,即刻寻我。”
这时,值房门外传来谢前气喘吁吁的声音:“凌哥!桂花糕买回来了!还热乎着呢!”
凌析有气无力地抬了抬被包成萝卜的手,欲哭无泪:“……谢了啊,放那儿吧。你凌哥我……暂时没手吃了。”
白芷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提起药箱,对凌析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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