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性的弹雨，震耳欲聋的咆哮，刺鼻的血腥与能量灼烧的气味……所有外界的声音、触感、乃至视觉，都在被那无尽金色吞没的瞬间，被彻底隔绝、抹除。
不是昏迷，不是失去意识，而是如同一种……回归。
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回归生命最初始状态的温暖包裹了李豫。没有躯体的束缚，没有重力的牵绊，他的“存在”本身，仿佛被这纯粹而磅礴的“源质”能量温柔地消融、分解，化为了这片金色海洋的一部分。
他感觉不到手脚，感觉不到心跳，甚至感觉不到“自我”的边界。
他的意识，如同被投入温暖洋流的一滴墨，被无限地拉长、延展，变成了一条纤细、透明、却又无比坚韧的丝线，在这片无垠的金色光芒中随波逐流，向着某个不可知的深处漂浮。
就在这意识的漂流中，过往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如同放映机般在他的“眼”前闪现。
从天空城底层挣扎求生的困顿，到加入保安部的无奈；从与林依相遇相知的温暖，到星空征战的残酷；从被欺骗、被替换的屈辱，到此刻决绝的反抗……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沸腾的气泡，从意识丝线的深处不断涌出、膨胀、破碎，又重组。喜悦、痛苦、挣扎、温情、愤怒、绝望……所有激烈的情感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这条纤细的意识丝线撑爆、撕裂。
就在这意识的乱流即将达到顶点，濒临彻底涣散的临界点时。
一只手掌，凭空出现，似乎带来了一种魔力。
那些记忆碎片不再无序地闪现，而是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向着一个核心点疯狂地坍缩、凝聚！
不过瞬息之间，那包含了李豫二十多年人生所有经历的庞大信息流，竟被压缩成了一颗……难以形容的奇点。
那只看似白皙、甚至有些瘦弱的人类手掌，就将这颗奇点，轻轻的托在手中。
李豫下意识地顺着那只手“抬眼”看去。
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他所处的这片金色的、温暖的、时间感模糊的奇异空间，仿佛被一把无形的、超越维度的巨剪，“咔嚓”一声，骤然中断！
他“面前”，不再是空无一物。
不再是那片温暖而无垠的金色海洋，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冰冷而黑暗的虚空。
他似乎被剪切到了，第一次在实验室里，进行“裂隙观测”的时间点。
那庞大如星系的黑色巨龙，蜿蜒不知几万光年的身躯，依旧静静地悬浮在超越维度的虚空中，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古老与威严。
那声“你来啦”的余韵，依旧在他的“耳中”回荡，似乎他从没离开那处实验室，也不曾经历后续的一连串冒险。
那张熟悉的，属于自己的脸依然静静的注视着自己，那双巨大的、如同熔融黄金构筑的竖瞳，正温和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有趣事物般的探究笑意。
这只人面巨龙，用那托着记忆奇点的、与庞大身躯完全不成比例的、白皙瘦弱的人类手掌，轻轻掂了掂那颗混沌的珠子。
然后，祂再次开口了。
“我看到了一些，” 人面巨龙的嘴角，勾起一抹与李豫习惯性自嘲时极其相似的弧度，但更深邃，更悠远，“不一样的东西。”
预想中的惊骇欲绝并未出现。
在这片超越了常理的空间，在这种意识被彻底剥离、重塑的奇特状态下，李豫发现自己异常地平静。第一次观测时那种源自生命层次巨大差距的、几乎令意识崩碎的恐惧，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回到家般的、诡异的熟悉感与坦然。
他甚至没有去思考自己为何还能“思考”，还能“提问”。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形成，并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在这片意识的空间中回荡：
“这是哪里？”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纯粹的疑问，“你究竟是谁？”
那人面的巨龙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所有时间线的了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或许是对李豫，或许是对这提问本身。
祂缓缓摇了摇头，动作带着一种星河随之运转的韵律感。
“这里是时间的尽头，” 祂的声音平和，却如同最终的宣判，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法形容的重量，烙印在李豫的意识核心，“也就是……终焉。”
不等他消化这个信息，人面巨龙继续开口，说出了那句足以彻底颠覆李豫对“自我”认知的话语。
祂凝视着李豫那无形的意识，熔金色的竖瞳中，倒映着那颗承载了李豫一切的记忆珠子，也仿佛穿透了它，看到了其背后更本质的什么。
“我也不是谁。” 祂的语气，带着一种陈述宇宙诞生般的确信无疑。
“我，就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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