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第一缕光，穿透了总统套房破碎的窗户。
光线照亮了悬浮在空气中的细密尘埃，也照亮了一地的狼藉。
江掠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深海中，艰难地浮上水面。
痛。
不是被“乱神香”焚烧时的剧痛，而是一种身体被彻底掏空后，从骨髓深处泛起的酸软与疲惫。
他动了动手指，触碰到的是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以及身上破碎不堪的衣物。
一股奇特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那是一种如同万载玄冰般极致的清冷，又混杂着汗水与某种原始的、陌生的味道。
他费力地睁开双眼。
视线缓缓聚焦。
入目所及，是如同被陨石轰炸过的房间，以及……躺在自己身侧不远处，那道如雪莲般圣洁，却同样狼狈不堪的身影。
白衣破碎。
肌肤如玉。
那股清冷气息的源头，正是她。
司徒黛！
江掠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如铁！
几乎就在他僵住的同一时刻，那道身影也动了。
司徒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
她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她的眼眸里，是初生婴儿般的茫然与空灵，仿佛倒映着一片未经尘染的星空。
随即，那片星空聚焦了。
她的视线，从江掠的脸上，缓缓移到自己身上那破碎的衣衫，再移到满地狼藉，以及两人之间那暧昧到足以说明一切的距离。
轰！
仿佛有一整个世界，在她脑海中轰然崩塌！
茫然，在万分之一秒内，被极致的羞耻所取代。
而羞耻，又在下一个瞬间，化作了足以焚天的震怒！
她那张完美无瑕，万古无波的俏脸，血色尽褪，变得如同昆仑雪山之巅的积雪，苍白，而又冰寒。
“淫贼！”
两个字，不是吼出来的，而是从她牙缝的最深处，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压而出！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实质性的重量，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咔！咔嚓！
肉眼可见的冰霜，以她为中心，沿着大理石地面飞速蔓延！
房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她缓缓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神只被凡人触怒后的、冷漠到极致的威严。
一只纤纤玉手，缓缓抬起。
那只手掌，白皙如玉，此刻却亮起了一层足以毁灭万物的、苍白色的光晕。
“当诛！”
话音未落，那只携带着必杀之威的手掌，已经撕裂空气，朝着江掠的天灵盖，悍然印下！
掌风未至，江掠已然感到自己的神魂都被彻底冻结，无法动弹，无法呼吸，甚至无法思考！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降临！
然而。
那只足以将他挫骨扬灰的手掌，在距离他头顶皮肤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悬停在了那里。
一股恐怖的能量余波，将江掠的头发尽数吹得倒竖而起。
司徒黛那只悬停在空中的手臂，竟开始微微颤抖。
她那双充斥着滔天杀意的绝美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极致的困惑与惊骇。
不是她想停。
是她的身体，她的本能，在以一种最蛮横、最决绝的方式，抗拒着这个命令！
伤害他，就像是在伤害自己！
这种感觉，荒谬到了极点！
她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收回手，身体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她闭上双眼，神念如潮水般涌入体内。
下一瞬，她的娇躯剧烈一颤，双眼豁然睁开！
那眼中的困惑与惊骇，已经化作了匪夷所思的、颠覆了她所有认知的绝对震撼！
那阴毒无比的“锁灵散”，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仅如此，她那被禁锢的道基，那条曾被冻结的星源天河，此刻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磅礴之势，奔腾不息！
比之从前，更加精纯！更加圆融！
甚至，那层困扰了她数年之久的王者境壁垒，都隐隐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
她的视线，如两道无形的闪电，再次射向地面上的江掠。
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一个需要被抹杀的污点。
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法用任何常理来解释的怪物！
这个本该是淬体九品的废物，此刻的肉身之上，竟缭绕着一缕缕若有若无的、连她都感到心悸的灰色气流。
那气息，古老，深邃，仿佛能包容万物，又仿佛是一切的起点。
那是……混沌的气息！
杀了他！
这个念头，依旧在她心中疯狂咆哮。
只要一掌，就能将这奇耻大辱，连同这个诡异的少年，一同从世界上彻底抹去！
可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毒蛇般钻了出来。
昨夜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一场本该让她身败名裂的阴谋，为何最终竟成了一场让她道基精进的惊天造化？
如果今日杀了他，这个谜团，将成为她永生永世无法解开的道心之魔！
冰冷的理智与滔天的杀意，在她心中疯狂交战。
最终。
她那只紧握的玉拳，缓缓松开。
眼中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其下冰封万里的死寂。
整个房间那足以冻结神魂的威压，却不减反增，变得愈发沉重，愈发凝实。
那是审判的威压。
司徒黛向前，踏出了一步。
她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盯着江掠，一言不发。
但她那双清冷如寒星的眼眸里，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提出了一个足以决定江掠生死的问题。
那无声的质问，在寂静的房间里，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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