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浸染了饶州府的青砖城墙。
马蹄声自西而来,踏碎了旷野的寂静。烟尘滚滚之中,一面绣着“王”字的大旗迎风招展,旗下一彪人马缓缓列阵,甲胄鲜明,刀枪如林,正是西进驰援的大夏西路军。为首那员大将,身披玄铁软甲,胯下一匹雪色骏马,手中握着一杆沉甸甸的铁胎弓,面容饱经风霜,鬓角已染霜白,正是西路军主将王舜臣。
他勒住马缰,抬眼望向城头,目光穿过暮霭,落在那面迎风飘扬的“完颜”大旗上,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饶州府,这座北疆重镇,竟成了他与故人重逢的战场。
十年了。
十年前的燕云外,黄沙漫天,他与完颜阇母在此地酣战。那时的两人,皆是血气方刚的壮年,一个是大夏军中头角峥嵘的神射手,一个是大金铁骑中威名赫赫的猛将。弓啸马嘶,枪来刀往,最终是他赢了,一枪击中完颜阇母的护心镜,逼得对方狼狈退兵。那一战,王舜臣的名字响彻北疆,而完颜阇母的败绩,也成了大金军中的一桩憾事。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当年的青丝,如今已染上秋霜;当年的悍勇少年,如今已是年过半百的老将。谁能想到,十年之后,他们会在饶州城下再次相遇。
“将军,饶州城防严密,城头布满了女真弓弩手,看来完颜阇母是早有准备啊。”身旁的副将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王舜臣缓缓颔首,目光依旧紧锁城头。他能清晰地看到,城墙上的女真人正严阵以待,刀枪在夕阳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饶州府在辽国时已经是四辅重镇,如今城防又已被加固,想要强攻,绝非易事。
“完颜阇母……”王舜臣低声呢喃,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铁胎弓,弓身冰凉,一如他此刻的心境。他与完颜阇母,虽是敌人,却也是彼此敬重的对手。十年前的那一枪,他并未下死手,而完颜阇母败退后,也未曾暗中报复。这般惺惺相惜的对手,在这乱世之中,竟显得有些难得。
就在此时,城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队女真亲兵簇拥着一员大将,缓步走上城楼。那员大将身披青铜重甲,手持一柄狼牙棒,身形魁梧,虽已年过五旬,却依旧威风凛凛。他的鬓角同样染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唯独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扫视着城下的大夏军阵。
正是完颜阇母。
他的目光穿过两军阵前的空地,精准地落在王舜臣的身上。四目相对的刹那,仿佛有电光火石在半空碰撞。十年的光阴,似乎在这一刻被压缩,又似乎在这一刻无限拉长。
完颜阇母嘴角牵起一抹笑意,抬手示意身后的亲兵取来一口号角。他接过号角,放在唇边,嘹亮的号角声顿时响彻云霄,压过了城外的风声。
“城下可是王舜臣?”完颜阇母的声音透过号角,清晰地传到了大夏军阵之中,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雄浑有力,“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王舜臣闻言,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身旁的亲兵取来一杆长枪。他接过长枪,猛地将枪杆拄在地上,朗声道:“完颜阇母!十年前城外一别,没想到今日竟会在饶州城下重逢!”
“哈哈哈哈!”完颜阇母放声大笑,笑声在城楼上回荡,“十年前,你那一枪,让我输得口服心服。十年后,你我皆是年近半百的老将,今日便再分一次高下,如何?”
此言一出,城楼上的女真将士顿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城下的大夏军阵之中,亦是响起了阵阵叫好之声。两军将士皆知,这是两位老将之间的约定,是一场关乎荣誉的较量。
王舜臣握着铁胎弓的手微微收紧,眸中战意渐浓。他抬眼望向城头的完颜阇母,沉声道:“好!今日便如你所愿!只是你我皆是一军主将,岂能轻易涉险?不如各出麾下三名精锐,先较量一番,再决胜负,如何?”
完颜阇母闻言,略一沉吟,而后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言!我大金健儿,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定教你大夏军见识见识我女真铁骑的厉害!”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对着身后的亲兵厉声喝道:“传令下去,让宗翰小子家那三个小子,出城应战!”
王舜臣见状,亦是对着身旁的卞祥沉声道:“让关胜,林冲,孙安应战!切记,点到为止,不可伤了性命。”
残阳的余晖泼洒在饶州城头,将青砖染成一片赤金,也给城下对峙的两军镀上了一层凛冽的血色。王舜臣的话音刚落,城头便响起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城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三骑身影裹挟着烟尘疾驰而出,在两军阵前勒住战马,一字排开。
居中那员小将生得虎背熊腰,面如锅底,手中一对擂鼓紫金锤寒光凛冽,锤身铸着狰狞的兽纹,一看便知分量惊人,正是金弹子。左侧小将身披亮银甲,手持梅花亮银锤,眉目间带着几分傲气,是银弹子。右侧小将则是一身赤铜甲,掌中一对八棱青铜锤,稳稳当当立在阵前,正是铜弹子。三人皆是完颜宗翰麾下的悍勇之辈,锤法刚猛霸道,在大金军中素有“锤镇北疆”的名号。
大夏军阵中,三道身影也同时策马而出。孙安手持镔铁双剑,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带着几分沉稳;关胜一袭绿袍,青龙偃月刀斜挎肩头,丹凤眼微眯,不怒自威;林冲手握丈八蛇矛,矛尖寒光闪烁,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着对面的铜弹子。三人催马至阵前,与完颜家三兄弟遥遥相对,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
“大夏孙安,领教小将军锤法!”孙安率先催马而出,镔铁双剑在夕阳下划过两道冷光,直奔金弹子而去。金弹子见状,咧嘴一笑,毫不畏惧,双腿猛夹马腹,一对紫金锤带着风雷之势迎面砸来。“来得好!”他暴喝一声,左锤格挡,右锤横扫,锤风猎猎,刮得周遭尘土飞扬。
孙安深知金弹子力大无穷,锤法刚猛,若与他硬碰硬,必落下风。他牢记王舜臣“死拖”的嘱咐,双剑舞动如飞,不求伤敌,只求自保,剑影层层叠叠,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金弹子的紫金锤每一次砸下,都带着千钧之力,却始终被孙安的双剑堪堪避开,偶尔碰撞,孙安便借着锤势向后飘退,绝不与他缠斗。
“缩头乌龟!有本事与我正面一战!”金弹子连砸数十锤,都未能碰到孙安一片衣角,不由得怒目圆睁,厉声喝道。孙安却置若罔闻,双剑依旧游刃有余,身形飘忽不定,如同风中的落叶。他的剑法本就不以灵动见长,但此刻却将“拖”字诀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既避开了金弹子的锋芒,又消耗着对方的体力。金弹子的锤法虽猛,却极为耗费气力,不过百回合,额头上便渗出了汗珠,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锤势不知不觉间慢了几分。
另一边,关胜与银弹子的较量已是如火如荼。银弹子的梅花亮银锤轻盈灵动,与金弹子的刚猛截然不同,锤影纷飞,如同梅花点点,刁钻狠辣,直逼关胜周身要害。关胜手持青龙偃月刀,刀身厚重,刀法大开大合,攻守兼备。他不慌不忙,刀随身转,每一刀劈出,都带着一股浩然正气,将银弹子的锤影尽数挡下。
“铛!铛!铛!”刀锤相击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银弹子的锤法快如闪电,关胜的刀法则稳如泰山。两人你来我往,斗了百回合,竟是难分高下。银弹子心中暗暗吃惊,他自恃锤法精妙,却没想到关胜的刀法竟如此沉稳,无论他的锤法如何变幻,都无法攻破对方的防线。关胜亦是心中赞叹,银弹子年纪轻轻,锤法却已臻化境,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关将军好刀法!”银弹子一声暴喝,亮银锤陡然加速,锤影如织,化作一道银光,直刺关胜心口。关胜双目一凛,青龙偃月刀顺势回撩,刀背重重磕在银锤之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银弹子只觉手臂发麻,战马竟向后退了三步。关胜却也被震得虎口微麻,他勒住马缰,朗声道:“小将军锤法亦是不凡!”话音未落,两人又策马缠斗在一起,刀光锤影,难解难分。
阵前的第三处战场,林冲与铜弹子的较量则是另一种光景。铜弹子的八棱青铜锤介于金弹子的刚猛与银弹子的灵动之间,锤法沉稳,步步为营。林冲的丈八蛇矛则如灵蛇出洞,矛尖闪烁着寒芒,招招直逼要害。他的枪法凌厉刁钻,时而横扫千军,时而直刺咽喉,逼得铜弹子手忙脚乱。
“看矛!”林冲一声大喝,丈八蛇矛猛地刺出,矛尖带着破空之声,直取铜弹子的咽喉。铜弹子大惊失色,急忙将青铜锤横在身前,堪堪挡住这一矛。矛尖撞在锤身之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铜弹子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一阵酸麻,险些握不住锤柄。他不敢怠慢,连忙催马后退,试图拉开距离。
林冲岂会给他喘息之机?他双腿猛夹马腹,战马疾驰而出,丈八蛇矛如影随形,紧追不舍。铜弹子被逼得连连后退,锤法渐渐凌乱。林冲的枪法愈发凌厉,矛尖如同毒蛇吐信,不断袭向铜弹子的周身破绽。铜弹子咬牙支撑,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心中已是叫苦不迭。他本以为自己的锤法足以应对,却没想到林冲的枪法竟如此凶悍。
夕阳渐渐沉落,天边的云霞愈发绚烂。阵前的三场较量,已是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金弹子被孙安拖得筋疲力尽,锤势越来越慢,眼中的怒火也渐渐被疲惫取代;关胜与银弹子依旧难分高下,两人的衣衫都已被汗水浸透,却依旧战意盎然;林冲则已占据上风,丈八蛇矛死死压制着铜弹子的青铜锤,胜利的天平正在缓缓倾斜。
王舜臣立于阵前,手中铁胎弓微微摩挲,目光扫过三场激战,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他转头望向城头的完颜阇母,朗声道:“阇母将军,你麾下小将果然悍勇,只是我大夏儿郎,亦不遑多让!”
“可是这些孩子只是我们的第3代呀。你们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
王舜臣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仰天大笑,声震旷野,连那城头猎猎作响的“完颜”大旗,似也被这笑声震得微微晃动。他勒转马头,雪色骏马前蹄轻刨地面,扬起阵阵尘土,手中铁胎弓直指城头,朗声道:“阇母将军此言差矣!沙场之上,从无长幼之分,唯有胜负之别!你麾下这三位小将,敢出城应战,便是勇夫;我麾下三人,能接下他们的锤锋,便是本事!何来以大欺小之说?”
城头之上,完颜阇母面色一沉,手中狼牙棒重重顿在城砖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望着城下那三道鏖战的身影,金弹子的紫金锤已失了最初的风雷之势,每一锤落下,都带着几分迟滞;银弹子虽依旧灵动,却也被关胜的青龙偃月刀逼得险象环生;唯有铜弹子,仗着青铜锤的厚重苦苦支撑,可林冲的丈八蛇矛,已是如影随形,矛尖几乎要贴着他的甲胄游走。
“哼,王舜臣,你倒是牙尖嘴利!”完颜阇母的声音透过号角传来,带着几分怒意,“我这三个孙辈,最大的金弹子不过二十有二,最小的铜弹子才刚及冠!你麾下关胜、林冲、孙安,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这般较量,不是以大欺小,又是什么?”
王舜臣收了笑容,神色渐趋凝重。他抬手抹去唇边的笑意,目光落在阵前那道摇摇欲坠的铜色身影上,缓缓道:“阇母,你我皆是沙场老将,该知兵戈无眼,经验亦是实力的一部分。你让他们出城,便是要他们在刀光剑影中打磨筋骨,而非在城头温室里做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今日我若手下留情,他日他们遇上真正的狠角色,谁又会饶他们性命?”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完颜阇母的心头。他猛地一怔,眼中的怒意竟消散了几分。是啊,大金的儿郎,本就该在血与火中成长。当年他年少时,随太祖完颜阿骨打征战四方,哪一次不是以命相搏?若不是那些老将的锤炼,又何来今日的完颜阇母?
就在此时,阵前陡然响起一声惊呼。
却是林冲瞅准一个破绽,丈八蛇矛陡然变招,矛尖一沉,避开铜弹子横挡的青铜锤,转而刺向他的战马前腿。铜弹子大惊失色,急忙收锤去救,可终究慢了一步。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矛尖擦着马腿掠过,虽未伤及筋骨,却也惊得那战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铜弹子重心不稳,险些从马背上摔落,他死死攥住缰绳,狼狈不堪地稳住身形,脸上已是一片惨白。
“三弟!”金弹子见状,怒吼一声,不顾孙安刺来的双剑,竟舍了身前的对手,催马直奔林冲而来。他的紫金锤带着千钧之力,凌空砸下,势要将林冲砸成肉泥。
“来得好!”林冲毫不畏惧,丈八蛇矛反手一挑,矛尖精准地撞在紫金锤的锤柄之上。“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林冲只觉手臂一阵酸麻,虎口隐隐作痛,却依旧死死握住矛杆,不肯退让半步。
孙安岂会让金弹子得逞?他脚下在马腹上轻轻一点,身形如箭般射出,镔铁双剑化作两道寒光,直刺金弹子的后心。“金弹子,你的对手是我!”
金弹子腹背受敌,不得不收锤回防。他转身横扫,紫金锤堪堪挡住孙安的双剑,可后背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破绽。林冲抓住机会,丈八蛇矛顺势刺出,矛尖直指金弹子的护心镜。
“大哥!”银弹子睚眦欲裂,梅花亮银锤猛地砸向关胜的刀背,逼得关胜回刀格挡,而后他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冲向林冲。
“你的对手,也在这里!”关胜冷哼一声,青龙偃月刀如同一道青龙,裹挟着风雷之势,再度缠上银弹子。刀光如练,锤影如梭,两人又一次战作一团,兵器交击之声震耳欲聋。
阵前的局势,瞬间变得混乱起来。原本一对一的较量,竟成了一场混战。
王舜臣眉头微皱,抬手道:“鸣金收兵!”
身旁的亲兵不敢怠慢,连忙敲响了金锣。“铛铛铛”的锣声,穿透了兵器交击的脆响,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林冲听到锣声,手腕一转,矛尖微微偏斜,堪堪擦着金弹子的护心镜掠过,带起一串火星。他勒住马缰,朗声道:“今日较量,点到为止!”
金弹子惊魂未定,望着胸前那道浅浅的划痕,心有余悸。他喘着粗气,狠狠瞪了林冲一眼,却也不敢再贸然出手。
孙安也收了双剑,退到林冲身旁,目光警惕地盯着对面的三人。
银弹子与关胜听到锣声,亦是各自后退数步,遥遥对峙。两人衣衫都已被汗水浸透,甲胄上布满了刀痕锤上布满了刀痕锤印,却依旧挺直了脊背,不肯有半分退缩。
金弹子深吸一口气,催马上前,与银弹子、铜弹子并肩而立。他望着林冲三人,抱拳道:“三位将军武艺高强,小可佩服!今日之败,小可心服口服!”
林冲还了一礼,沉声道:“小将军锤法刚猛,来日必更胜我等,恐只在陛下之下。”
银弹子亦是哼了一声,道:“关胜将军的刀法,银某今日算是见识了。改日若有机会,定要再讨教一番!”
关胜抚须一笑:“随时恭候。”
唯有铜弹子,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满是羞愧之色。他今日败得最是狼狈,若不是林冲手下留情,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王舜臣催马上前,目光扫过完颜家三兄弟,朗声道:“三位小将,身手不凡。今日这番较量,也算不负韶华。回城去吧,他日沙场再见,莫要再这般莽撞。”
金弹子点了点头,正欲转身,城头却传来了完颜阇母的声音:“且慢!”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完颜阇母手持号角,立在城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王舜臣。“王舜臣,你麾下三人,胜了我这三个孙辈,算不得什么本事。你我之间的约定,还未兑现!”
王舜臣心中一动,挑眉道:“阇母将军的意思是……”
“你我二人,今日便在这饶州城下,分个高下!”完颜阇母的声音,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气。他抬手解下身上的青铜重甲,重重掷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玄色的劲装。虽已年过五旬,可他的身形依旧魁梧,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十年前,你赢我一枪;十年后,我倒要看看,你的枪法,是否还如当年那般凌厉!”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城楼上的女真将士,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大夏军阵之中,亦是响起了阵阵叫好之声。十年前的那场对决,早已成为北疆沙场的一段传奇。今日能亲眼见证两位老将的这一个层次再次交锋,对于这些将士而言,无疑是一场难得的盛宴。
王舜臣望着城头那道挺拔的身影,心中亦是热血沸腾。十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与完颜阇母再决高下。当年那一枪,虽赢了对方,却也赢得不胜光彩,他已经被消耗了半成。这些年来,他勤练枪法,弓术,只为了能在重逢之日,堂堂正正地再赢一次。
他翻身下马,将铁胎弓递给身旁的副将,沉声道:“取我的沥泉枪来!”
亲兵不敢怠慢,连忙从战马的驮鞍上取下一杆长枪。那枪通体乌黑,枪杆由千年沥泉木所制,坚韧无比;枪尖则是由精钢锻造,锋利如霜,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这可是汤隆仿陛下赐给岳飞的沥泉枪给军中用枪的将领融了原本的枪重锻出来的宝枪。
王舜臣接过沥泉枪,手腕轻轻一抖,枪杆发出一阵龙吟般的轻响。他缓步走到两军阵前的空地上,目光望向城头的完颜阇母,朗声道:“阇母将军,请!”
完颜阇母大笑一声,转身对身后的亲兵道:“开城门!”
“将军不可!”一旁的偏将连忙劝阻,“王舜臣武艺高强,您万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
“休要多言!”完颜阇母摆了摆手,目光坚定,“我与王舜臣的恩怨,今日必须了断!”
城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完颜阇母手持狼牙棒,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的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夕阳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竟透着一股悲壮之气。
两人在空地上遥遥相对,中间隔着数十步的距离。
王舜臣手持沥泉枪,枪尖斜指地面,目光平静地望着完颜阇母。十年的光阴,在对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却也沉淀出了一股久经沙场的沧桑与沉稳。
完颜阇母握紧狼牙棒,棒身的狰狞兽纹,在夕阳下显得愈发可怖。他望着王舜臣鬓角的霜白,咧嘴一笑:“王舜臣,你老了。”
王舜臣亦是笑了:“彼此彼此。”
话音未落,两人几乎同时动了。
完颜阇母怒吼一声,双腿猛蹬地面,身形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直冲王舜臣而来。他的狼牙棒高高举起,带着千钧之力,凌空砸下,空气都被这一棒撕裂,发出“呜呜”的呼啸之声。
王舜臣不闪不避,手中沥泉枪陡然刺出。枪尖如同一道流星,快如闪电,后发先至,直刺完颜阇母的咽喉。这一枪,看似平淡无奇,却蕴含着无穷的变化,正是他毕生所学的精髓,百鸟朝凤的凤枪。
完颜阇母瞳孔骤缩,他没想到王舜臣的枪法,竟比十年前还要凌厉。他急忙收棒回防,狼牙棒横在身前,试图挡住这致命的一枪。
“铛!”
枪尖与狼牙棒轰然相撞。
一股巨力从枪杆上传来,王舜臣只觉手臂一阵发麻,脚下连退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形。而完颜阇母,更是被这股巨力震得气血翻涌,他踉跄着后退数步,嘴角竟溢出了一丝鲜血。
“好枪法!”完颜阇母擦去唇边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十年了,你的枪法,越发精进了!”
“你的狼牙棒,也依旧霸道。”王舜臣稳住气息,手中沥泉枪微微转动,枪尖寒光闪烁。
两人再次冲向对方。
枪影纵横,棒风呼啸。
沥泉枪如同一条灵动的银蛇,时而刺,时而挑,时而扫,招招直逼完颜阇母的要害;狼牙棒则如同一柄开山巨斧,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带着毁天灭地之势。
两人的身影在空地上快速交错,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
城楼上的女真将士,城下的大夏军阵,皆是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定着场中那两道激战的身影。没有人呐喊,没有人叫好,唯有兵器碰撞的脆响,在旷野中回荡。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消散。夜幕,悄然降临。
旷野之上,燃起了数堆篝火,将战场照得亮如白昼。
王舜臣与完颜阇母的激战,已是持续了数百回合。两人的衣衫都已被汗水浸透,身上也添了不少伤口,鲜血顺着甲胄缓缓流淌,滴落在地面上,染红了脚下的尘土。
完颜阇母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狼牙棒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他毕竟已是年过五旬的老将,体力早已不如当年。反观王舜臣,虽也气喘吁吁,却依旧眼神清明,枪法丝毫不乱。
又一次兵器相撞,王舜臣抓住机会,沥泉枪猛地一旋,枪杆重重砸在完颜阇母的肩头。完颜阇母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手中的狼牙棒险些脱手。
王舜臣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了枪,立于原地,沉声道:“阇母,你已力竭,今日之战,到此为止吧。”
完颜阇母望着王舜臣,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也带着几分释然。他苦笑一声,将狼牙棒拄在地上,喘着粗气道:“我输了……十年前,我输了你一枪;十年后,我还是输了……”
王舜臣缓步走上前,沉声道:“你并未输。能与我战至数百回合,放眼天下,能有几人?”
完颜阇母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城头那面“完颜”大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饶州城……守不住了。”
王舜臣沉默不语。他知道,饶州城的守军,早已是强弩之末。今日这番较量,不过是完颜阇母最后的执念。
“我有一个请求。”完颜阇母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王舜臣。
“你说。”
“饶州城破之后,请勿伤城中百姓。”完颜阇母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他们皆是无辜之人。”
王舜臣郑重地点头:“我王舜臣在此立誓,破城之后,秋毫无犯!”
完颜阇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狼牙棒,对着王舜臣抱拳道:“多谢。”
话音未落,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横在脖颈之上。
“阇母!”王舜臣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阻止,却终究慢了一步。
鲜血,顺着佩剑缓缓流淌,染红了完颜阇母的衣襟。他望着王舜臣,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声音微弱却清晰:“我完颜阇母……既受了大哥的恩,却也承了二哥的情,我也纠结,但今日宁死不降……而你们三个娃娃,降了吧,我知道他的水平,整个大金无人可挡,哈哈……哈”
话音落下,血顺着咽喉滴下,他的身体同时也缓缓倒下。
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竟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悲壮。
王舜臣怔怔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完颜阇母,心中五味杂陈。他缓缓蹲下身,合上了对方的双眼,口中喃喃道:“一路走好……”
城头之上,女真将士见完颜阇母自刎,皆是痛哭失声。
金弹子、银弹子、铜弹子三兄弟,更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王舜臣站起身,望着城头那面缓缓降下的“完颜”大旗,心中百感交集。
十年的恩怨,今日终是了结。
只是,这场了结,却带着无尽的悲凉。
他抬手,对着身后的将士朗声道:“传我将令,大军入城!秋毫无犯!”
“遵命!”
大夏军阵之中,响起了震天的应和声。
马蹄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不再是杀伐之声,而是带着一股平和之意。
饶州城的城门,缓缓开启。
大夏西路军的将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走入城中。
篝火的光芒,照亮了这座北疆重镇,也照亮了将士们脸上的疲惫与释然。
王舜臣立于城下,望着那轮冉冉升起的明月,手中的沥泉枪,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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