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程光阳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示意周延儒不必再说，叹了口气道：
“皇上待我不薄，待兴明社也不薄，若非皇上信任，我等今日如何能身居高位。更何况我和皇上还有师徒名分，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对皇上生出什么异心。”
听到程光阳如此回答，在场的杨景辰、耿如杞和卢象升，心中总算默默松了口气。
三人虽说都是兴明社的得力干将，这些年没少替程光阳奔走效力，但本质上，他们其实都是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文臣，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在为国家着想，为皇上和朝廷考虑。
他们不想做乱臣贼子，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挑战至高无上的皇权。方才听到周延儒话中之意，似乎有鼓动程光阳谋逆的嫌疑，心中其实是惴惴不安的。
毕竟他们三人，不但加入了兴明社，还是社团的骨干成员，身上已然被打上了兴明社的烙印，怎么洗都不可能洗得掉。
听到程光阳如此回答，周延儒动了动口，还想再说什么。
程光阳摆手打断他道：
“玉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些事，我程光阳不会主动去做，但必要的防范措施，还是会有的。毕竟兴明社不只有我们几个，背后还有数以万计的社员，我要对他们的未来负责。”
今日在场的几人，都是一起共事多年，值得信任的人，程光阳也不害怕直接对大家坦白。
顿了顿，接着说道：
“未来的几年，我会带领社团，继续加强对朝廷军、政、财权的全方面掌控，尤其是军队，这是权力的根基。除此之外，我还会派人打探宫中的消息，随时了解皇上的需求，以及他对社团的态度。只要皇上不主动翻脸，社团就绝不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忠的事。”
听到程光阳如此说，在场几人，表情各不相同。
周延儒为程光阳感到不值。
在他看来，以程光阳如今的权势和威望，就算真的想改朝换代，只要接下来操作得当，未必没有可能。
杨景辰和耿如杞则是疑虑重重，充满矛盾。
二人有种感觉，自己这帮人在朝堂的形象，和史书记载的那种权臣帮凶，越来越接近了……权臣要是不篡位，那帮凶最后能有好下场吗？
原本他们是不希望程光阳和皇帝起冲突的，但是想到自己未来的下场，心中又隐隐有些支持周延儒的主张。
几人中，唯独卢象升不一样。
他是坚决反对程光阳行篡逆之举的，在他心里，社长应该做一个忠君爱国的救时良臣，而不是做那种权臣、巨奸。
甚至程光阳方才说要暗中监视天启帝，他也认为是大逆不道的。
不过出于对程光阳一贯的信任和尊敬，卢象升并没有当场发作，只是迟疑着反问道：
“社长，倘若皇上当真主动翻脸，你打算怎么办，你会不会……”
“不会。”
程光阳摇了摇头：
“倘若皇上真的要翻脸，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乾清宫也许会更换主人，但那个人绝不是我。”
在场几人听出了程光阳的话外之音，耿如杞假装顾左言它道：
“我听人家说，信王举止端庄、敏而好学，对内外臣工，彬彬有礼……”
所谓信王，就是历史上的崇祯帝朱由检。耿如杞的意思，无非是建议程光阳，将来倘若真的和天启帝翻脸，要行废立之事，可以考虑扶持信王上位。
不过程光阳是看过剧本的，心里很清楚崇祯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场否决道：
“信王已经十三岁，马上就十四岁，年纪不小了。”
程光阳的意思，是觉得信王年纪渐长，立对方为皇帝，将来可能不好掌控。
卢象升皱了皱眉，直接挑明道：“可是先帝的子嗣，除了今上，就只有信王。”
“好了，这些都是后话……只要陛下仍旧信任我等，我等就不该生出任何多余的想法。”
程光阳把头摇了摇，阻止众人继续议论这个话题，接着道：
“辽东大捷的塘报，现在还没有传到京城，皇上很可能还不知道此事，等会儿我便进宫去报喜。”
…
当日午后，程光阳通过客印月传话，顺利得到天启帝的召见，乘坐小轿，从东华门进入皇宫，周边还跟着几十名锦衣卫——
自从上次在东华门外遇刺之后，程光阳每次要入宫之前，天启帝都会派锦衣卫拱卫在他身边。
来到乾清宫，程光阳下了小轿。
正待进入大殿，抬眼望去，却见头戴翼善冠、身穿绛龙袍的信王朱由检，正好从殿内离开。
朱由检十四岁未满，身材略矮，个头还不到程光阳肩膀。样貌生得还算端正，就是颧骨微凸，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
对方见了程光阳，不知怎么的，脸上似乎有几分心虚，不过犹豫片刻后，还是主动对程光阳作揖道：
“程先生，小王有礼了。”
按道理朱由检作为藩王，程光阳应该先对他行礼才合规矩，不过程光阳如今地位极高，所以对方先给程光阳行礼，倒也不足为怪。
“平日与王爷难得一见，没想到今日竟在宫中遇见王爷，大家真是有缘。”
程光阳朝朱由检还了一礼，笑着说道。
朱由检主动解释道：“皇兄自从皇长子薨逝后，近来一直郁郁寡欢，小王作为臣弟，心中不安，特地入宫慰问。”
“王爷与陛下真是兄友弟恭啊。”程光阳夸赞道。
历史上崇祯帝朱由检和天启帝的关系，确实非常不错。
虽说两人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天启帝的其他兄弟，全都早早夭折了，只有朱由检活了下来，所以天启帝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格外信任关照。
哪怕是魏忠贤最得势的那几年，阉党的人也不敢在天启帝面前说朱由检坏话。
“程先生过奖，过奖……小王愧不敢当。”
听到程光阳夸赞自己，朱由检脸上带着复杂的笑容，朝他拱了拱手，很快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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