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菜单上的算计
“锦绣阁” 的水晶灯把餐桌照得像块发光的镜子，林浩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着对面的张玥，手指在菜单边缘摩挲。这是王阿姨介绍的第三个相亲对象，照片上看着清秀，真人更胜一筹 —— 白衬衫配牛仔裤，马尾辫垂在肩上，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张小姐想吃点什么？” 林浩把菜单推过去，语气带着刻意的绅士风度。他在保险公司做理赔员，见多了斤斤计较的客户，自己却信奉 “该省省该花花”，尤其是在相亲这种 “投资行为” 上，既不能显得小气，又得让对方明白自己 “有实力”。
张玥翻菜单的手指顿了顿，眉头微蹙：“这里的菜好像有点贵。” 她指着 “翡翠白玉卷”，“一盘青菜要 268？”
“一分钱一分货嘛。” 林浩笑着打圆场，没等她表态就招手叫服务员，“来个翡翠白玉卷，一份鲍汁扣辽参，再要个燕窝羹。对了，你们这儿最贵的红酒是什么？”
服务员报了款法国红酒，价格牌上的 980 元让张玥的嘴角动了动。“我不太会喝酒。” 她轻声说。
“少喝点没关系，助助兴。” 林浩示意服务员开瓶，心里却在盘算：点贵点，要是不成，也好让女方出点血，不能白浪费时间。他上次相亲就亏了，一顿饭花了八百多，对方还说 “没眼缘”，想想就肉疼。
上菜的间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张玥说自己在社区做社工，平时喜欢爬山看书。林浩则大谈特谈自己的业绩，说上个月赔了个豪车事故，光提成就拿了两万。他注意到张玥的眼神有些飘忽，心里更确定 —— 这姑娘肯定没看上自己，那就更不能吃亏了。
燕窝羹端上来时，林浩故意把勺子碰掉在地上，弯腰捡的时候，瞥见张玥的手机屏保是只柴犬，和自己的居然同款。他刚想找个话题，张玥却放下了筷子：“林先生，我直说了吧，咱们可能不太合适。”
林浩心里 “咯噔” 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哦？张小姐说说看，哪里不合适？”
“感觉不太合拍。” 张玥的语气很温和，“我喜欢踏实点的，你可能…… 太精明了。”
这话正戳中林浩的痛处，他冷笑一声，招手叫服务员：“结账。”
账单递过来时，张玥的眼睛睁大了些 ——1800 元，比她一个月的生活费还多。林浩把账单推到她面前，跷起二郎腿：“张小姐，既然没看上我，这顿饭就你请吧，就当是…… 耽误我时间的补偿。”
周围几桌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张玥的脸微微泛红。林浩看着她的反应，心里一阵得意：装什么清高，还不是得乖乖掏钱？
第二节：意想不到的电话
张玥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梨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可以啊，” 她拿起手机，“不过这么大的事，我得问问我爸同不同意。”
林浩差点笑出声。刚毕业的小姑娘就是单纯，找家长要钱还说得这么委婉。他往椅背上一靠，等着看她被家人数落的窘迫：“行啊，你问吧，我不急。”
张玥按下免提，电话很快接通，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玥玥，不是说去相亲吗？怎么样啊？”
“爸，我在锦绣阁呢。” 张玥的声音很轻快，“跟林先生吃饭，他点了 1800 的菜，现在让我付钱，您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林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语气不对啊，怎么听着不像求助，反倒像…… 汇报工作？
电话那头的男声顿了顿，接着爆发出爽朗的笑声：“还有这种事？等着，我马上到。”
“哎爸，您别太严肃了……” 张玥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林浩的手心开始冒汗，试探着问：“你…… 你爸是这家餐厅的老板？” 听这口气，好像跟餐厅很熟。
“不是啊。” 张玥摇摇头，把手机放进包里，“我爸是城南食品安全监督局的，张建国。”
“张建国？” 林浩的脑子 “嗡” 地一声 —— 这个名字他上周刚听过。保险公司的同事说，城南食监局新来了个局长，抓得特别严，上个月有家火锅店因为卫生问题被查封，就是他带队查的。
“你爸…… 是食监局局长？” 林浩的声音开始发颤，他突然想起菜单上的价格，一盘青菜 268，这不明摆着宰客吗？
“是啊。” 张玥拿起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这家店上个月被投诉了三次，说价格虚高，食材以次充好。我爸正愁没证据呢，没想到……”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浩一眼。
林浩感觉后背的汗把衬衫都浸湿了。他想不通，一个食监局局长的女儿，怎么会来这种地方相亲？还穿得这么朴素，一点架子都没有。
这时，餐厅经理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张小姐，您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顿饭必须我们请！我给张局准备的那箱茶叶，已经让小李送到办公室了，您看还需要点什么？”
张玥没接话，指了指桌上的账单：“王经理，这盘翡翠白玉卷，就是普通的娃娃菜吧？怎么卖 268？”
王经理的笑容僵在脸上：“这…… 这是有机娃娃菜，从云南空运过来的……”
“是吗？” 张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我上周在超市买的有机娃娃菜，五块钱一棵。你们这一盘，够买五十棵了。” 她又指着那瓶红酒，“这酒标上的生产日期都模糊了，确定是进口的？”
王经理的额头开始冒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林浩坐在旁边，如坐针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终于明白，自己踢到铁板了，还是块带电的铁板。
第三节：局长的 “便饭”
餐厅门口突然一阵骚动，几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为首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眼神锐利，正是张建国。他身后跟着两个执法人员，手里拿着记录仪，径直朝这边走来。
“爸。” 张玥站起来打招呼，语气自然得像在说 “今天天气不错”。
张建国点点头，目光扫过餐桌，最后落在林浩身上，眼神里带着审视：“你就是林先生？”
林浩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张…… 张局长好，我…… 我就是开个玩笑，这钱我来付，马上付！” 他手忙脚乱地掏钱包，手指抖得差点把卡掉在地上。
“别急着付钱。” 张建国摆摆手，示意执法人员上前，“先查查这账单。” 他拿起菜单，眉头越皱越紧，“一碗米饭 58？你们这是镶金边了？”
王经理赶紧跑过来，点头哈腰：“张局，这是误会，菜单印错了，应该是 5 块 8，我们马上改！”
“印错了？” 张建国冷笑一声，“上个月投诉你们的顾客，也是这么说的。小李，把菜单和进货单都拿过来核对。”
执法人员应声而去，餐厅里的其他客人纷纷拿出手机拍照，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个穿格子衫的年轻人喊道：“早就该查了！我上次点个西红柿炒鸡蛋都要 88！”
林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悄悄溜走，刚站起来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住：“先生，您还没结账呢。”
“我结！我结！” 林浩把信用卡塞给服务员，声音都变调了，“快刷！1800，赶紧的！”
“这单不能让客人结。” 张建国突然开口，“王经理，按照《价格法》，你们这属于价格欺诈，除了整改，还得给消费者赔偿。这位林先生的餐费免单，再赔偿三倍损失。”
王经理哭丧着脸：“是是是，我们赔，马上赔！”
林浩拿着刚刷好的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张建国看了他一眼，语气缓和了些：“年轻人，相亲是好事，但耍小聪明就不对了。想省钱不是错，错的是把心思用在算计别人身上。”
“是是是，您说得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林浩头点得像捣蒜，趁机往门口挪。
“等等。” 张玥叫住他，“我爸说的是餐厅的错，你的错…… 得自己反省。” 她把执法人员刚打印出来的价目表递给林浩，“看看吧，以后别再被人宰了。”
林浩接过价目表，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各项食材的市场价，翡翠白玉卷的成本价标着 12 元。他的脸烫得像火烧，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餐厅。
门口的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后背全湿透了。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锦绣阁，执法人员正在查封菜单，王经理低着头在罚单上签字，张玥正和她爸说着什么，脸上带着轻松的笑。
林浩突然觉得很荒谬。自己算计了半天，想省下几百块饭钱，结果不仅丢了面子，还成了食监局查处宰客的 “导火索”。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里面的信用卡还在发烫，像在嘲笑他的自作聪明。
第四节：圈子里的笑柄
林浩第二天去上班，一进办公室就感觉气氛不对。平时爱开玩笑的同事见了他都绕道走，茶水间里的窃窃私语，一看见他进去就戛然而止。
“小林，你昨天是不是去锦绣阁相亲了？” 快下班时，王阿姨悄悄凑过来，脸上带着同情，“我刚听张阿姨说，那姑娘是张局长的女儿，你还让人家付饭钱？”
林浩的脸瞬间涨红：“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就是……”
“唉，你这孩子。” 王阿姨叹了口气，“张局长的爱人跟我是老同学，说那姑娘人特别好，就想找个实在人。你说你这事办的，不仅自己丢人，我这媒人脸上也无光啊。”
没等林浩解释，同事小李拿着手机跑过来，屏幕上是本地相亲群的聊天记录，标题赫然写着 “锦绣阁惊现奇葩男，相亲不成逼女方付 1800 餐费，结果撞上食监局局长”。下面附了几张照片，虽然没拍正脸，但林浩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背影。
“浩哥，这不会是你吧？” 小李憋着笑，“群里都炸锅了，说这男的是保险公司的，还说要曝光你呢。”
林浩一把抢过手机，手指飞快地往下滑。评论区里各种嘲讽：“想省钱想疯了吧？”“这种人谁敢嫁啊，以后过日子不得天天算算计计？”“还好姑娘爸是局长，不然就被坑了。”
最让他难受的是王阿姨的回复：“抱歉各位，是我介绍的，没摸清底细，以后再也不介绍他了。”
林浩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知道，自己在本地相亲圈彻底出名了，还是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
晚上回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张玥温和的眼神，想起张局长严肃的批评，想起王经理谄媚的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可能有点抠门，但从来没觉得这是多大的毛病，直到昨天，他才明白，抠门和算计，只差一步，却隔着做人的底线。
第二天，林浩去银行取了 1800 块现金，又买了个漂亮的信封，恭恭敬敬地写了封道歉信。信里他没找任何借口，只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说自己不该算计，更不该不尊重对方。
“钱虽然被免了，但这是我该付的。” 他在信的最后写道，“感谢你让我明白，有些东西比钱重要得多。”
寄完快递，林浩去了趟锦绣阁。餐厅已经重新装修，门口挂着新的价目表，翡翠白玉卷标价 28 元，旁边还贴了张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的标语。王经理看见他，脸上有点尴尬，还是客气地请他进去坐坐。
“不了，我就是来看看。” 林浩摇摇头，“上次的事，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王经理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张局查了之后，我们才发现问题有多严重，现在整改了，生意反而比以前好。” 他递给林浩一张优惠券，“有空来吃饭，我请你。”
林浩接过优惠券，心里踏实了些。他知道，道歉不能抹去过去的错误，但至少能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第五节：迟到的醒悟
张玥收到快递时，正在社区给老人发体检报告。信封上的字迹有点眼熟，拆开一看，是 1800 块现金和一封道歉信。
她坐在长椅上，慢慢读完信，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信纸上，把 “我决定改掉这毛病了” 几个字照得格外清晰。旁边的李阿姨凑过来：“玥玥，谁寄的啊？”
“一个认识的人。” 张玥笑了笑，把钱收起来，“上次相亲那个。”
“就是那个让你付饭钱的？” 李阿姨来了兴致，“他这是良心发现了？”
“可能吧。” 张玥想起林浩窘迫的样子，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被自己的小聪明困住了。
下午开会时，张玥把这事跟同事们说了。有人说：“别理他，这种人就是做做样子。” 也有人说：“能道歉就不错了，总比死不认错强。”
张玥想了想，把 1800 块钱捐给了社区的老人食堂。食堂的王师傅乐呵呵地给她开了张收据：“玥玥啊，你这是积德行善，好人有好报。”
她给林浩发了条短信：“钱收到了，已经捐给老人食堂。改正比道歉更重要，祝你能找到合适的人。”
没过多久，林浩回复了：“谢谢你。我最近在看《论语》，里面说‘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以前不懂，现在有点明白了。”
张玥看着短信，笑了笑没再回复。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重要的是有没有勇气改正。林浩的道歉或许迟了点，但只要能醒悟，就不算太晚。
半年后，张玥在爬山时偶遇了林浩。他瘦了些，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正在帮一个老太太拎背包，脸上的笑容很真诚，没有了上次的精明和算计。
“张小姐，好久不见。” 林浩主动打招呼，语气很自然。
“好久不见，你也来爬山？” 张玥笑着说。
“嗯，每周都来，锻炼身体，也磨练心性。” 林浩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我在那边做志愿者，给登山的人提供热水，你要不要过去坐坐？”
张玥点点头，跟着他往凉亭走。路上，林浩说起自己的变化：换了份社区工作，虽然工资没以前高，但很踏实；学会了做饭，每周都去老人食堂帮忙；相亲的事虽然还有人提起，但他不再避讳，反而会当成笑话讲给别人听，提醒大家别犯同样的错。
“以前总觉得钱最重要，现在才明白，活得踏实比什么都强。” 林浩递给她一杯热水，“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还在钻牛角尖。”
张玥接过水杯，看着远处的山景，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想起那次在餐厅的较量，没有争吵，没有难堪，却像一场润物细无声的雨，让两个原本不合适的人，都找到了各自的方向。
下山时，林浩说：“我现在觉得，相亲就像爬山，重要的不是速度，是能不能一起走到山顶。以前我总想着走捷径，结果差点摔下去。”
张玥笑了，这次的梨涡里，没有了初见时的疏离，多了些释然和祝福。她知道，这场始于算计的相亲，最终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两个人都明白了生活的真谛 —— 真诚或许不会让你得到所有想要的，但一定会让你成为更好的自己。
而那 1800 块钱，最终变成了老人食堂里热气腾腾的包子，温暖了许多人的胃，也照亮了两个年轻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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