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年刚刚来到，沂溪公社就好事频传。
首先就是正月十五当天，黄家湾放了个卫星，在公铁大桥靠香草溪这边建设新村。
按照黄家湾传来的消息，新村建设好后，黄家湾人就会全部搬进新家。
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两层小院，而所有的建设费用，全部由大队负担，个人不需要出一分钱。
现有的居住区，将来会成为黄家湾大队的‘后花园’，到时候，大家就可以在花丛中耕种。
第二个好消息，就是李家山要建一个大型的锌矿，据说还伴生有黄金。
虽然矿山属于国家，但所有在的群众，不可避免也要受惠。
两个工程先后动工，看得其他大队的人眼红不已，只恨自己不是黄家湾的人。
经过这么多年的闷声发财，黄家湾大队已经有了巨额的财富。
按照大队领导的正式说法，集体企业积累的财富，理所当然要用之于民。
赵国庆作为支书兼水泥厂厂长，在群众大会上宣布，从今年起，黄家湾大队的孩子们，从小学到大学的学费，全部由大队负担。
刚好是农闲时候，除去已经在水泥厂和茶厂以及富溪厂上班的人，所有富余劳力全部集中在建设基地。
除此之外，附近几个大队的劳力也来了不少，只不过他们是有报酬的。
黄家湾打出口号，要赶在春耕前把主体全部建好，夏天搞完双抢开始装修，国庆前全部搬入新村。
看到热热闹闹的建设场面，黄不凡恍惚又回到十来年前那种大干特干的场景。
只是他知道，随着包产到户的推行，一些年后，这种场面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农历二月，南湘省委正式下发文件，要在全省范围内推行承包责任制，包产到户也正式浮出水面。
华安县内如火如荼地划分田土时，黄家湾却完全不见动静。曹书记也忍不住了，特意找了黄不凡了解情况：
“不凡同志，其他大队都在划分田土，你们黄家湾怎么还没行动起来？”
黄不凡笑了笑：“曹书记，赵国庆还在上学大队的事全权委托了老曾。我听到群众们的议论，黄家湾决定保持现状……”
黄不凡解释了黄家湾的具体情况，曹书记一边听一边也点头。但黄不凡说完后，他还是不放心：
“不凡，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现在的政策是要搞承包到户的，你们这么做算不算开倒车？上面会不会……”
黄不凡摆摆手说：“曹书记汇，您放心，现在的政策也只是提倡承包责任制，文件上并没有说一刀切啊。”
曹书记这里，几句话就可以打发，但上级领导那里，黄不凡不会坐在家里等他们来质问。
于是首先来了华安县委，先来姚书记这里松动松动。
姚书记挺忙的，持续了几十年的大集体经济，突然一下放开要把田地承包给个人，县里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黄不凡进来的时候，他办公室里有好几个人，黄玉明，姜志勇等熟人都在，气氛还有点严肃。
黄不凡向熟人们点头示意，然后才和姚书记打招呼。
姚书记点点头：“不凡同志，你来的正好，搞承包到户的事，同志们有很多看法，各个公社都有不同的情况。你们沂溪公社怎么样？我一直没有等到老曹的反馈。”
黄不凡赶紧介绍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况，沂溪公社算是基本平稳推进中，但黄家湾暂时还没动。
听说黄家湾还没动静，所有人，包括姚书记都惊讶：“为什么？难道你们黄家湾大队分不下去？”
黄不凡笑着解释了黄家湾的具体情况，和其他大队不同，黄家湾目前的集体经济如火如荼，也已经有了不小的积累。
如果就此分散到各家各户，今后的发展就会被极大地削弱。
以水泥厂举例，经过后来的三次扩建，黄家湾已经占了八成，地区水泥厂不到两成的股份。
如果包产到户，如何和地区水泥厂分割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分割后的资产怎么运行，只怕将来就会逐步冰消瓦解。
黄不凡最后把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当然是以社员群众集体讨的形式展现。只有保持现状，黄家湾的集体经济才能继续发展下去。
听了黄不凡的介绍，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姚书记思考了一下：
“不凡，你的意思我了解了。按照你的描述，我个人原则上认同这个做法。但你要有思想准备，大政策是不容置疑的。”
姚书记也是好心，提醒黄不凡别和上面对着干。换做其他人，肯定不会这么说了。
黄不凡呵呵地解释：“书记，你多虑了。就算是上面的文件，也没有明确说要一刀切地分啊。如今讲究实事求是因地制宜，我认为不要担心。”
介绍完，黄不凡还说自己会去省里走一趟，讨要一些明确的政策。
姚书记也知道黄不凡的‘能量’，如果真的能平稳进行下去，对华安县来说，或许也保留了一面旗帜，何乐而不为？
大家从姚书记那里出来，黄玉明拉住大哥，准备要提醒几句，姜局长却跑过来：
“老黄，跟我走，我那里有好东西。”
一边说一边拉着黄不凡要走，嘴里却朝黄玉明赔罪：“黄主任，你们兄弟俩大把时间，我先借黄院长用用。”
黄玉明来县委有段时间了，很受姚书记赏识，也已经站稳了脚跟，据说下半年还会有变动，名义上，他还是姜志勇的领导呢。
黄玉明对姜志勇这个老公安局长很尊重，笑着挥挥手让他们走。
到了公安局，姜志勇却很慎重地说道：“老弟，你刚才说的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你可要拿稳主意。前几年，很多人就是吃的这方面的亏哦。”
这也是他俩的交情，姜志勇性子耿直，在华安县公安局已经这么多年了，论功劳论能力，完全有更上一层的基础，却就是原地踏步，一把手都换了两三个了。
黄不凡很感激这样的提醒，却还是安慰姜志勇：
“你老哥就把心放肚子里好了，我们认识这么久，不管是做事还是打老虎，你看我打过没准备的仗吗？”
也确实，自从当年在香草溪抓到凶犯开始认识，到后来宝庆孟局长的事，甚至还包括两次打老虎，黄不凡都从没失过手。
这也让姜志勇更加信任黄不凡，但自认为真正的朋友，还是要提醒为好。
说到这里，黄不凡突然问道：“姜老哥，你在我们华安有十来年了吧，难道你准备就这么退休，不打算进步了？”
姜志勇叹了口气：“我这人性子太直接，平时和领导走得不近，也没什么其他奢求，做好本分工作就行了……”
离开的时候，黄不凡安慰姜志勇不要担心自己的事，自己明天就要去潭州，估计不会有闪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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