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支队长赵卫国掐灭了烟,眉头紧锁地翻看着桌上那份审讯笔录复印件。灯光下,“郭鹤年”三个字像是用刀子刻在纸上的,每个笔画都带着刺眼的反光。
“老大,‘猴子’那边的审讯已经结束了,全程录音录像,他交代得很彻底。”副支队长李斌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最新的汇报材料,“技术部门比对了他描述的小区环境、楼栋位置、潜入路径,与江畔市副市长住宅区高度吻合。”
赵卫国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落在笔录的某一段上:
“...那家的书房里有个老式挂钟,我本来想顺手牵羊,结果一碰发现钟后面是空的,墙里面嵌着个保险柜。我试着撬了一下,...”
“老式挂钟后的保险柜。”赵卫国喃喃重复,“据我们了解,郭副市长家中确实有这么一座挂钟,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不少人都知道。”
李斌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让夜风驱散些烟雾:“问题是,江畔市局明确回复,近三个月内,没有任何市领导或重要干部家中报案失窃。‘猴子’说他是在两个月前作的案,时间对得上,但失主却选择沉默。”
“不是沉默,是直接否认。”赵卫国纠正道,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郭副市长亲自否认家中失窃,拒绝警方入户核实。这说明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保险柜里的东西,不能见光。”李斌压低了声音。
赵卫国缓缓点头:“郭副市长否认失窃,无非两种情况:一是真的没丢东西,二是丢了东西,但那些东西比失窃本身更可怕。”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老大,接下来怎么办?”李斌问道,“‘猴子’的案子在西明,盗窃事实清楚,该起诉起诉,该判刑判刑。至于他交代的在江畔的这起案件...”
赵卫国苦笑,“如果真如郭副市长所说‘什么也没丢’,那确实好说。但如果保险柜里的东西本就不该存在呢?”
李斌的表情严肃起来:“您的意思是?”
“我需要你亲自去一趟江畔。”赵卫国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西明市的万家灯火,“用私人名义,找你那个在江畔市局的老同学,探探口风。记住,不要正式协查,不要留下记录,只是老同学之间的‘闲聊’。”
“明白。”李斌点头,“我明天一早就动身。”
江畔市,与西明相距三百公里,是一座沿江而建的工业老城。近年来在郭鹤年主抓的经济转型政策下,老城改造与新开发区建设如火如荼,到处可见施工中的高楼和“打造新江畔”的标语。
第二天下午,江畔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张涛,在自家小区门口见到了老同学李斌。两人大学同窗四年,毕业分配后虽在不同城市,但一直保持着联系。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张涛笑着拍了拍李斌的肩膀,“走,家里坐,你嫂子正好包了饺子。”
李斌提着两瓶西明特产酒,跟着张涛进了屋。寒暄过后,两人在客厅落座,张涛的妻子端上茶后便离开了。
“老张,这次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跟你打听打听。”李斌斟酌着开口,“纯属个人好奇,你听了就算,不必当真。”
张涛的笑容收敛了些,多年的刑警直觉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你说。”
李斌将“猴子”的案子简要说了一遍,隐去了具体姓名,只说是一个在西明落网的小偷,交代曾在江畔某领导家中行窃。
“那小偷描述的小区特征、潜入方式,还有室内的一些细节,让我们有些在意。”李斌说得轻描淡写,“按说领导家中若遭窃,也该报个警留个记录。但我们查了查,好像没这么回事。”
张涛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茶水表面荡起细微的涟漪。他沉默了几秒钟,这短暂的停顿已经让李斌心中有了数。
“老李,咱们是老同学,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张涛放下茶杯,声音压低,“大概一个月前,确实有过一次...非正式的询问。不是通过正式渠道,是上面有人私下问了一句,近期有没有市领导家里报失窃。”
“然后呢?”
“我们排查了,没有记录。”张涛的眼神有些飘忽,“但后来我听人说,郭副市长那边...似乎有些反应。”
李斌身体前倾:“什么反应?”
张涛犹豫了一下,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然后拉上了窗帘:“郭副市长很生气,说这是无稽之谈,是有人恶意中伤。他坚决否认家中失窃,并且明确表示不需要警方介入。”
“只是这样?”李斌追问。
张涛回到沙发,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听说,那天郭副市长在办公室发了不小的火,摔了杯子。秘书进去收拾的时候,听到他在电话里说‘让他们管好自己的事’、‘别把手伸得太长’之类的话。”
“他们?”李斌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张涛摇摇头:“不知道指的是谁。这件事很快就被压下去了,没人再提。老李,听我一句劝,如果你们那边的小偷真的涉及到了...那位,最好谨慎处理。”
“那小偷描述的室内细节很具体,”李斌试探道,“比如书房的老式挂钟,钟后的保险柜...”
张涛的脸色明显变了,他猛地站起身,在客厅里踱了两步,最终停在李斌面前:“老李,今天就聊到这里吧。饺子我让嫂子给你装一份带路上吃,我忽然想起队里还有个会要开。”
这是逐客令了。
李斌识趣地起身:“谢谢老张,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离开张涛家,李斌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他点燃一支烟,在烟雾中梳理着刚才的对话。张涛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郭鹤年家中的保险柜确实存在,而且是个敏感话题。
手机震动,是赵卫国的来电。
“怎么样?”赵卫国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反应很大。”李斌简单汇报了情况,“张涛明显知道些什么,但不敢多说。一提到保险柜,他就直接送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你马上回来,路上注意安全。这件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江畔市政府大楼七层。
办公室内,郭鹤年正站在窗前,望着楼下渐次亮起的路灯。
他五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双眼略显疲惫,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紫砂壶中的普洱已经冲泡了第三道。
“郭市长,西明那边...”秘书小周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知道了。”郭鹤年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西明警方通过私人渠道递话,无非是想探探虚实。你联系一下我们在西明的人,让他们留意这个案子的进展。”
“是。”小周记录着,“那家里那边...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郭鹤年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检查什么?家里一切正常,什么也没丢。记住,不管谁问起,都是这个回答。”
小周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那个保险柜...”小周迟疑了一下,“真的不需要处理吗?”
郭鹤年走到巨大的实木办公桌前,手指拂过光滑的桌面:“那是家父留下的遗物,里面装的是家族信件和一些老照片,为什么要处理?”
他的语气平静,但小周却感到一阵寒意。跟随郭鹤年五年,他深知这位领导越是平静的时候,往往越是危险。
“是我想多了。”小周低下头。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郭鹤年坐回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办公室门轻轻关上后,郭鹤年睁开了眼。他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旧手机,开机,插入一张别人名下的电话卡。
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我。”电话接通后,郭鹤年只说了一句。
对方沉默了几秒,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传来:“西明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太不小心。”
“意外而已。”郭鹤年的声音依旧平稳,“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什么都还没看到,就被吓跑了。”
“但警方已经注意到了。”电子音说,“西明那边的人传话过来,说他们掌握了一些细节,比如那个挂钟,比如保险柜。”
郭鹤年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们不会轻举妄动。没有证据,仅凭一个小偷的供词,动不了一个副厅级干部。”
“不要低估对手。”电子音警告道,“你知道谁在背后关注江畔的动态吗?”
郭鹤年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谁?”
电话那头报出了一个名字。
郭鹤年手中的手机差点滑落,他稳了稳心神,额头上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怎么会...”
“你这两年在江畔的动作太大了。”电子音不带感情地说,“老城改造、新区开发,你经手的项目有多少,自己心里清楚。有人早就盯上你了。”
“那些都是合法合规的项目。”郭鹤年辩驳道,但语气已不如之前坚定。
“合法合规?”电子音发出一声类似嗤笑的声音,“郭鹤年,我们之间就不必说这些场面话了。你现在要做的是两件事:第一,彻底撇清与西明那个小偷的关系;第二,处理好家里的‘东西’。那个人既然已经注意到了你,就不会轻易放手。”
“怎么处理?”郭鹤年问。
“转移,或者销毁。”电子音顿了顿,“我建议销毁。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郭鹤年沉默了很久,久到对方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那些东西...有些很重要。”他的声音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犹豫。
“再重要,也比不上你的位置和自由。”电子音冷冷地说,“别因小失大。你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容易,多少人盯着你,等着你犯错。现在一个小偷的意外闯入,已经给了他们一个切入点。如果不尽快切断这条线,后果你应该清楚。”
“我明白。”郭鹤年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会处理。”
“一周之内。”电子音说,“一周后,如果那些东西还在原处,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我不会被拖下水。”
电话挂断了。
郭鹤年握着已经发烫的手机,久久没有动作。窗外的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江畔市的霓虹灯渐次亮起,这座他治理了五年的城市,此刻在他眼中却显得如此陌生。
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一个普通科员时的誓言:要为这座城市的发展鞠躬尽瘁。他想起十年前,刚当上副局长时的抱负:要改变江畔老旧的面貌。他想起五年前,坐上副市长位置时的决心:要在任内让江畔焕然一新。
这些年,他确实做了很多事。老城区改造让数十万居民住进了新房,新区开发吸引了上百亿的投资,江畔的经济增长率连续三年位居全省前列。这些成绩是实实在在的,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做了一些“必要”的事情。一些项目需要快速推进,就必须绕过繁琐的程序;一些投资需要尽快落地,就必须给予特殊的便利;一些阻碍需要清除,就必须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还有那些“礼物”。一开始只是些烟酒茶叶,后来是购物卡、纪念品,再后来是...他不敢再想下去。
书房里的那个保险柜,装的就是这些年的“记录”。每一笔,每一件,都清清楚楚。他原本以为,那是自己权力的象征,是成就的证明。现在才突然意识到,那可能是一颗定时炸弹。
而西明那个不知名的小偷,无意中成为了点燃引信的人。
郭鹤年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全身镜前。镜中的他,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一丝不乱,但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两鬓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鹤年,官场如战场,一步踏错,满盘皆输。你要记住,清廉是福,平安是福。”
当时的他,年轻气盛,只觉得父亲思想保守。现在想来,那才是真正的智慧。
可是,已经回不去了。
郭鹤年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带。他还有一周时间,一周内,他必须做出选择。
与此同时,三百公里外的西明市公安局,赵卫国正在审阅李斌带回来的汇报。他的桌上,除了“猴子”的案卷,还有一份刚刚收到的机密文件。
文件来自省纪委某办公室,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江畔情况复杂,证据不足前,切勿打草惊蛇。继续关注,收集信息。”
赵卫国点燃今晚的第九根烟,在烟雾中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和他的支队,可能已经站在了风暴的边缘。
窗外的夜色正浓,西明市的灯火在黑暗中倔强地亮着,像是无数双不眠的眼睛,注视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注视着那些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徘徊的身影。
风暴来临前,总是格外平静。
讳莫如深的背后,往往藏着最惊人的真相。而当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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