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残骸之上,李承玄缓缓睁开眼。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并未看向那三个叫嚣的剑圣山弟子,而是越过他们,落在了柳青瑶紧绷的背影上。
空气中那股剑拔弩张的燥热,随着他目光的落下,骤然冷却。
“柳青瑶。”
李承玄的声音不大,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激荡的庚金剑气,钻入柳青瑶的耳膜。
柳青瑶身躯一震,握剑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那股即将暴走的杀意被她硬生生按住。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垂首,摆出了聆听法旨的姿态。
“你的剑,太散。”
李承玄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身下的断剑,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左手圣光,右手魔气,看似双修,实则互斥。你在用两把剑打架,而不是用一把剑杀人。”
那三个原本还在狂笑的剑圣山弟子,此刻笑容僵在脸上。
无视。
彻彻底底的无视。
这个被他们视为废物的男人,竟然在他们这三位尊贵的“剑奴”面前,若无其事地指点起那个女人的剑法来了?
“混账东西!”
为首的青年脸色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暴起。那种被蝼蚁轻视的屈辱感,比直接扇他一巴掌还要难受。
“死到临头还在装神弄鬼!既然你们这对狗男女想死,本少就成全你们!”
“锵!锵!锵!”
三声剑鸣几乎同时炸响。
三道凌厉至极的白色剑光,呈“品”字形,瞬间封锁了方圆百丈的空间。那是剑圣山的合击剑阵,剑气如网,每一道都蕴含着金仙级的必杀威能,直指柳青瑶的眉心、咽喉与丹田。
然而,柳青瑶没有动。
她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三道足以将她绞成碎肉的剑光。
她的识海中,只剩下李承玄接下来的那句话,如大道伦音般轰然炸响。
“圣与魔,非对立,乃一体。”
“光影同源,混沌初开。”
“斩了他们。让朕看看,你的悟性。”
轰——!
这简短的一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柳青瑶心中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她体内那两股一直互相排斥、互相消耗的圣魔之力,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某种奇妙的平衡点。
不再是对抗。
而是……交融。
就像是太极图中的阴阳鱼,首尾相衔,生生不息。
外界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
那三道近在咫尺的剑光,在柳青瑶的感知中,变得慢如蜗牛。
她缓缓抬起头。
原本清冷的双眸猛地睁开。
左眼之中,圣洁的金光流转,如神只俯瞰人间;右眼深处,森寒的魔气升腾,似魔主凝视深渊。
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此刻却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一种全新的、灰蒙蒙的、仿佛蕴含着创生与毁灭的恐怖剑意。
那是……混沌的雏形。
“装模作样!给我死!”
为首青年见状,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手中剑诀猛地一催,剑光速度暴涨一倍!
死吧!
只要杀了这个女人,那个装逼的男人就任由他炮制!
然而。
柳青瑶动了。
她没有施展任何繁复的剑招,也没有引动天地异象。
她只是握着那把【时光·玫瑰】,对着前方那三道呼啸而来的剑光,对着那三个面目狰狞的剑奴,极其随意地……
挥了一剑。
这一剑,平平无奇。
甚至连剑风都没有带起一丝。
但就在剑锋划过虚空的瞬间。
“嗡——”
一道灰色的细线,在空中一闪而逝。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
世界,安静了。
那三道气势汹汹的白色剑光,在触碰到那条灰色细线的瞬间,就像是画纸上的墨迹被橡皮擦轻轻抹去,凭空消失。
紧接着。
那三个保持着冲锋姿态的剑圣山弟子,身体猛地僵在了半空。
他们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眼中的杀意还未消退。
但他们的脖颈处,却同时浮现出了一条细如发丝的红线。
“呃……荷……”
为首青年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里只能发出漏风的风箱声。
他惊恐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下半身,正缓缓地……离自己而去。
“噗嗤!”
鲜血,直到此刻才喷涌而出。
三具金仙级的肉身,连同他们藏在识海中的神魂,被那一剑整整齐齐地切开。切口光滑如镜,甚至连体内的经脉纹理都清晰可见。
秒杀。
彻彻底底的碾压。
“噗通、噗通、噗通。”
六截残尸坠落在满是铁锈的大地上,溅起一片尘埃。
柳青瑶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呆呆地看着前方。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看着那剑锋上流转的一丝灰色气息。
这就是……陛下所说的“一体”吗?
这一剑的威力,比她之前全力爆发还要强上十倍不止!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那个依旧盘坐在断剑上的男人。
那双异色的瞳孔中,原本的杀意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与痴迷。
仅仅一句话!
陛下仅仅是指点了一句,就让困扰她多年的瓶颈瞬间破碎,让她的实力发生了质的飞跃!
他是神!
是无所不能的神!
“陛下……”
柳青瑶的声音颤抖着,想要跪下谢恩。
“勉强能看。”
李承玄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的语气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漠,仿佛刚才死的不是三个金仙,而是踩死了三只蚂蚁。
“这只是皮毛。”
他迈开脚步,越过那满地的残尸,向着剑冢更深处走去。
“真正的剑道,还在前面。”
柳青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那把已经开始蜕变的【时光·玫瑰】归鞘。
“是,陛下。”
她快步跟上,亦步亦趋地走在他的影子里。
风,吹过剑冢。
血腥味迅速扩散开来。
在他们身后,那三具残尸上的金色徽章,在灰暗的天空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杀了剑圣山的剑奴,无疑是捅了马蜂窝。
远处,那座直插云霄的巨大剑山之上,几道恐怖的气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正缓缓苏醒。
但李承玄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既然是试炼。
那敌人的血,自然是流得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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