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离实验记录带来的冲击，如同在灵魂深处引爆了一颗炸弹，将悲伤、愤怒与仇恨的余烬灼烧进骨髓。陆棠在李不言的怀抱中沉默了许久，才将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虐情绪，一点点重新压回冰封的心湖之下。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双暗金色的眼眸已然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比极地寒冰更加坚硬、更加冷酷的意志。母亲的痛苦与牺牲，父亲的守护与隐忍，如同最沉重的砝码，压下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可能因力量而生的迷茫与动摇。
现在，悲伤必须化为力量，仇恨必须导向目标。
“‘牧羊人’的老巢，还有那‘涅盘之仪’的所在，很可能就是同一个地方。”陆棠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带着一种分析战局般的冷静，“也是囚禁我爸妈最可能的地方。”
李不言点了点头，他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结合之前得到的所有信息，一幅模糊的地图开始在他脑海中逐渐拼凑。
“李知慕之前定位的那个外部通讯节点，在东南方向，边境山脉深处。”李不言调出终端上的简易地图，指向那片被标记为“未知高能量反应区”的广袤山区，“这个坐标，与沈翎阿姨日记里提到的、她当年被关押进行‘凤凰计划’的‘星辉生物’实验室旧址，以及苏晴打听到的‘幽冥魂晶’最终流向的‘黑鲟’仓库所在的城东码头区，正好形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区域。”
他手指在地图上虚划着：“星辉实验室是过去的‘凤凰计划’据点，可能已经废弃或转移，但‘牧羊人’对其结构和能量场必然熟悉。城东码头区是物资中转站，便于接收‘幽冥魂晶’这类特殊材料。而边境山脉深处的未知区域人迹罕至，能量场复杂，便于隐藏大型设施和进行禁忌实验，很可能是牧羊人新建的、或者说转移后的核心基地！”
陆棠凝视着地图，胸口的冰火结晶传来一阵微弱的、带着指引意味的温热感，方向隐隐指向东南。这更加印证了李不言的推测。
“那份不完整的‘涅盘之仪’设计图里提到，核心熔炉区需要‘星髓’构筑，引导回路需要与‘钥匙’血脉高度共鸣。”陆棠回忆着文件内容，思路越发清晰，“‘星髓’是极其稀有且难以处理的顶级灵能材料，运输和加工都需要特殊的场地和设备。普通的城市据点或者废弃工厂，很难满足这种需求。只有那种拥有独立能源、强大屏蔽、并且能进行大规模灵能工程的地方，才有可能。”
“边境山脉深处，地脉能量活跃，可以抽取作为能源。复杂的地形和天然能量场可以作为最好的掩护。”李不言接口道，眼神锐利，“而且，根据陈老和一些古老卷宗的零星记载，那片区域在历史上就有过不少与超自然现象相关的传说，甚至有传闻存在古代修炼者遗留的洞府或秘境……如果‘牧羊人’找到了并改造了那样的地方……”
那将是一个近乎完美的、集研究、囚禁、物资储备与最终仪式于一体的——罪恶巢穴！
“我的父母……”陆棠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们会被关在哪里？是作为‘钥匙’的备用？还是‘涅盘之仪’的某种‘耗材’或‘稳定器’？”
想到妈妈可能再次被禁锢在类似的实验舱内，想到爸爸那样一个普通人被卷入这种恐怖的旋涡，她的心脏就一阵抽紧。
“从‘牧羊人’的行为模式分析，他追求‘完美’和‘可控’。”李不言强迫自己以最冷酷的理智进行分析，尽管这同样让他感到不适，“沈翎阿姨的力量曾被强行剥离，受损严重，且自我封印多年，可能不符合他当前对‘完美钥匙’的要求。陆叔叔是普通人，但其存在本身，就是对沈翎阿姨和你的巨大牵制……”
他顿了顿，说出一个更加残酷的猜想：“我怀疑，他们两人，很可能被分开囚禁。沈翎阿姨可能被关押在靠近‘涅盘之仪’核心区域的地方，作为‘备用’或者‘观测样本’，甚至可能被用来测试‘蚀之力’与残存凤凰之力的反应。而陆叔叔可能会被关押在相对外围，但同样守卫森严的地方，作为迫使沈翎阿姨或者你就范的‘人质’。”
这个猜想，让安全屋内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
陆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无论他们在哪里，无论面对什么，我们都要把他们救出来。”
“当然。”李不言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但我们需要更具体的计划。不能盲目闯入。”
他重新看向地图和那些解密出的文件资料。
“‘牧羊人’的基地必然防卫森严，不仅有黑袍人那样的爪牙，恐怕还有各种基于‘蚀之力’和古老技术的防御系统，甚至可能有类似‘灵能缚网’那样的陷阱。”李不言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硬闯的成功率几乎为零。”
“那我们从内部瓦解。”陆棠的思路也被打开，暗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与危险并存的光芒，“我们有他‘涅盘之仪’的不完整设计图。虽然缺少核心‘镇物’和部分回路，但我们对它的能量结构、薄弱环节、甚至可能的反噬风险，都有了了解。”
她走到终端前，调出那份设计图的残件，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划过那些复杂的线条。
“‘牧羊人’需要平衡‘起源之火’与‘蚀之力’。我的‘审判’特性，天生对‘蚀之力’有克制和净化效果。”陆棠缓缓说道，“如果我们能设法潜入，甚至被他‘抓’进去，靠近那个仪式核心……”
李不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些惊骇，但随即被一种破釜沉舟的欣赏所取代：“你想成为那颗‘不稳定的炸弹’，在他的熔炉里，提前引爆不平衡？”
“或者，在他最得意、最接近成功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陆棠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当然，这需要时机，需要外部的配合，更需要我们对自己力量绝对的控制，以及对那张设计图足够深入的理解。”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极其危险，几乎等同于自杀的计划。但如果成功，或许能一举摧毁“牧羊人”的野心，甚至可能利用仪式本身的反噬重创甚至消灭他！
“我们需要李知慕和苏晴的全力支持，需要秦风他们在外围制造足够的混乱和牵制，更需要一个能够让我们相对‘安全’地进入核心区域的‘契机’。”李不言的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构思这个疯狂计划的细节。
“契机……”陆棠低声重复，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那个东南方向的坐标，胸口的结晶微微发烫。
也许当“牧羊人”认为他即将获得完美的“钥匙”，当他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主动将“祭品”迎入祭坛时，就是他最大意，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父母的囚禁地点，从模糊的猜想，逐渐与最终决战的舞台重合。
救人与摧毁，复仇与新生，所有的道路，似乎都指向了那片隐藏在边境山脉深处的、被黑暗笼罩的未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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