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特化清道夫崩解成的规则尘埃还未完全飘散，就被“行者道标”外勤小队（由塔骨亲自带队，穿着简陋的防护服，拿着特制的“规则吸尘器”——其实是王五用旧能量导管和bUG能量滤网临时改的）小心翼翼地收集了起来。
这些尘埃是宝贵的“战利品”。特化型号的残骸，或许能揭示更多关于清道夫内部结构、“观察者”协议细节甚至“裁决者”弱点的信息。
主控室旁的会议室（现在叫“战后复盘暨战利品分析中心”），气氛却没有胜利后的轻松。所有人围坐在那张破旧的大桌旁，目光都聚焦在桌子中央的几个透明容器上。
一个容器里装着星碑碎片，此刻它安静地躺着，温润的表面上流转着微不可察的星芒，与之前引发崩溃时的滚烫判若两物。
另外几个容器里，则是灰蓝色的、如同星沙般的规则尘埃，偶尔闪过一丝黯淡的秩序光点，随即湮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能量过载焦糊味、金属冷却气味和……某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岁月尽头的苍凉气息。
“都到齐了。”张元打破了沉默，目光扫过众人疲惫但精神高度集中的脸，“零，你先说，战损和能量消耗。”
零调出一份虚拟报告：“据点防御屏障受损度41%，经过紧急修复，目前维持在67%强度，完全修复需要至少五天和大量能量。‘规则恶心弹’和‘刺猬地雷’消耗超过80%，重新制造需要时间和特定材料。能量储备消耗约55%，其中‘bUG能源’消耗了40%。人员方面，轻伤十七人，无重伤或死亡，多是能量冲击震荡导致，铁骸消耗较大，需要时间恢复。”
“万幸。”张元点点头，转向尘和星尘氏辉，“战场规则数据分析，尤其是星碑碎片波动和清道夫崩溃瞬间的记录。”
尘和星尘氏辉对视一眼。星尘氏辉示意尘先说。
尘苍老的手指在桌面上虚划，空气中浮现出几道复杂的光纹，模拟着当时的规则变化：“星碑碎片散发的波动，其‘频率’或‘本质’，与现行‘观察者’秩序协议的核心逻辑存在根本性的……不兼容。它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或‘标识’。当特化清道夫的深度扫描触及到这种波动时，其内部的协议处理核心遭遇了无法调和的逻辑冲突——类似于一个绝对信奉‘1+1=2’的系统，突然被输入了一个‘1+1=3且此命题为真’的底层指令。其结果不是运算错误，而是系统基于自洽性原则，判定自身核心协议遭到不可修复的‘污染’或‘篡改’，从而触发了最高级别的自毁协议。”
张元听得眉头紧锁：“也就是说，不是咱们的‘恶心弹’把它们‘恶心’死的，而是星碑碎片这个‘旧协议残响’，让它们‘过敏’到把自己‘烧’了？”
“可以这么理解。”尘点头，“‘恶心弹’和我们的防御，起到了干扰、迟滞、削弱的作用，为星碑碎片的‘标识’被它们深度感知创造了条件。如果没有前面的消耗和干扰，它们或许有更充裕的算力去隔离或忽略这种‘异常标识’。”
星尘氏辉接着补充：“我们的‘星尘共鸣’被动记录了崩溃瞬间，那些清道夫残骸的规则尘埃中，残留着极其强烈的‘协议冲突’和‘逻辑死锁’痕迹。而且……在崩溃前极短的时间内，它们似乎尝试向某个‘上级协议层’发送了最高优先级的‘异常协议标识警报’，但信号在发出前就随着它们的崩溃而中断了。”
“警报可能发出去了吗？”塔骨立刻问。
“无法确定。”星尘氏辉摇头，“信号非常微弱且短暂，可能没有完整发送，也可能被我们周围的规则紊乱环境屏蔽了大部分。但不能排除‘观察者’系统可能已经察觉到了这次‘非正常清除’事件。”
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胜利的喜悦被更深层的忧虑取代。他们可能干掉了一波强敌，但也可能暴露了一个更致命的秘密——他们手里有能让“观察者”系统“过敏”的东西。
“千面那边怎么说？”张元看向负责监控的王五。
王五连忙汇报：“那家伙吓得不轻，一直在喃喃自语什么‘旧日回响’、‘禁忌标识’、‘协议之毒’……他还想用他的设备分析星碑碎片，被我们严词拒绝了。不过，他提供了更多关于‘旧协议’的猜测。”
“说。”
“他说，‘大撕裂’前的世界，可能存在不止一套‘规则协议’。‘观察者’代表的，可能是其中一套最终取得‘主导权’或‘覆盖权’的协议。而‘源初之门’、‘钥匙’，以及星碑碎片代表的‘旧协议’，是另一套或多套被‘覆盖’但并未完全‘抹除’的规则体系的残留。两者根源上可能存在矛盾。对于现行系统来说，这些‘旧协议残留’就像是无法兼容的底层病毒代码，一旦被激活识别，就可能引发系统级的防御过激反应甚至崩溃。”王五努力回忆着千面那些晦涩的话。
张元摩挲着下巴，看向桌上的星碑碎片。如果千面的猜测接近事实，那这碎片就不是简单的“钥匙”，而是一把可能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双刃剑”——既能开启希望之门，也可能引来系统最恐怖的灭杀。
“那么，这些……”张元指向装有规则尘埃的容器，“特化型号的‘骨灰’，能分析出什么？”
零接过话头，眼中闪烁着技术人员的兴奋光芒：“师父，这些规则尘埃结构虽然崩解，但残留的信息密度非常高！初步分析发现，它们的内部协议架构比普通清道夫复杂得多，有许多我们之前从未见过的、用于处理‘高混杂能量环境’、‘逻辑悖论干扰’甚至‘部分时空异常’的模块痕迹！这证明‘观察者’系统并非一成不变，它也在‘学习’和‘升级’！这些特化型号，可能就是专门针对我们这类‘bUG型异常’而调整出来的！”
“另外，”零调出另一组数据，“尘埃中检测到微量的、指向某些特定‘虚空信标’的‘协议锚点’信息。这可能就是它们进行大范围协同搜索和定位的依凭！如果我们能解析甚至干扰这些‘锚点’，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清道夫的搜索网络！”
这倒是个好消息。如果能摸清清道夫的“导航系统”，他们的隐蔽和机动性将大大提升。
“还有，”尘补充道，“这些尘埃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常规秩序波动的‘指令回响’。非常模糊，但给我的感觉……不像是由‘观察者’系统直接下达的标准化指令，反而更像是一种……‘临机授权’或‘战场决策’的痕迹。这或许印证了千面关于‘裁决者’可能拥有一定战术智能的说法。更高阶的执行单元，可能被赋予了有限的自主判断权。”
战术智能？自主判断？这意味着敌人不再是完全按照固定程序行动的机器，而可能变得更加狡猾和难以预测。
信息量巨大，好坏参半。会议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和众人思考的呼吸声。
张元沉默良久，梳理着所有的信息。然后，他缓缓开口：
“总结一下。”
“第一，我们侥幸赢了这一仗，核心原因是星碑碎片这个‘旧协议残响’，引发了敌人的系统崩溃。但这招可能只能用一次，或者会引来更猛烈的报复。”
“第二，我们暴露了自己拥有‘协议毒药’的可能性，未来可能会被‘观察者’系统重点‘关照’。”
“第三，敌人不是傻子，它们在进化，在派出特化部队，更高阶的‘裁决者’可能拥有智能，更难对付。”
“第四，我们也并非全无收获。我们验证了‘bUG战术’的有效性，获得了宝贵的特化型号残骸数据，可能找到干扰敌人搜索网络的方法。”
他目光扫过众人：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
“我们捅了马蜂窝，但手里刚好有马蜂过敏的‘特效药’（还不知道下次管不管用，以及会不会引来蜂王）。”
“同时，我们还偷看了几眼马蜂的飞行路线图和内部构造图。”
他拿起星碑碎片，在手中掂了掂：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我的想法是——”
他还没说完，王五忽然弱弱地举手：“老大，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王五指着星碑碎片和规则尘埃，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表情：“您看啊，这碎片像是‘旧协议’的火种，这些尘埃是‘新协议’高级兵的骨灰。它们碰一块儿，新协议就‘过敏’崩了。那咱们……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不把它们当‘毒药’和‘武器’，而是……当成‘药材’？”
“药材？”众人都愣住了。
“对啊！”王五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您想，过敏是身体对某种东西反应过度。那要是……咱们想办法，让‘观察者’这个‘系统老大爷’，慢慢‘适应’这‘旧协议’的味道呢？比如，用bUG能量当‘药引子’，把一点点星碑碎片的气息，混在咱们日常散发的规则波动里，非常微量，不引起剧烈反应，但让它持续存在？就像……像给人做脱敏治疗？或者老中医的‘火罐疗法’，慢慢把‘湿气’（旧协议残留）拔出来，还不会让身体一下垮掉？”
这个比喻……虽然粗俗，但仔细一想，竟然有那么点歪理！
零眼睛一亮：“王五师兄的意思是……主动进行可控的、微量的‘协议污染’？让‘观察者’系统将我们据点所在的这片区域，逐渐‘标记’为一种它无法彻底清除、但威胁度似乎又没有急剧上升的‘慢性异常环境’？从而降低我们被判定为需要立刻出动‘裁决者’清除的‘高危变量’的优先级？”
“对对对！还是零师妹懂我！”王五连连点头，“咱们不跟它硬刚，咱们跟它‘耗’，跟它‘磨’，让它慢慢‘习惯’咱们的存在，觉得咱们这块儿虽然有点‘老风湿’（旧协议味儿），但还算‘稳定’，清理起来太费劲，不如先放着？”
尘抚掌沉吟：“此计……虽险，却颇有可取之处。利用系统对‘旧协议’的过敏和忌惮，又避免一次性刺激过度。如同在悬崖边跳舞，需要极其精妙的控制。”
星尘氏辉也若有所思：“如果配合我们从规则尘埃中解析出的‘协议锚点’信息，或许能进一步伪装我们的‘污染’来源，让它看起来更像是某个古老的、正在缓慢自然泄露的‘协议遗迹’，而非一个活跃的、有组织的‘异常据点’。”
张元听着众人的讨论，看着手中温凉的星碑碎片，再看向那些灰蓝色的规则尘埃，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火罐疗法……脱敏治疗……”他喃喃自语，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混不吝和兴奋的笑容。
“有意思！”
“别人是躲着系统走，我们是琢磨着怎么给‘系统老大爷’拔火罐、做理疗？”
他看向零：“零，立刻成立专项小组，研究‘微量可控协议污染释放’的可行性与实施方案！首要目标：安全！必须确保释放量在我们绝对掌控之中，随时能切断！”
又看向尘和星尘氏辉：“老爷子，辉长老，麻烦你们结合‘协议锚点’和‘星尘共鸣’，设计一套能够将‘污染’伪装成‘自然遗迹泄露’的规则伪装层！”
最后看向塔骨和王五：“塔骨，防御不能松！王五，后勤保障跟上，这次需要更精细的材料和能量控制！”
他站起身，将星碑碎片轻轻放回容器，眼神锐利：
“既然这‘旧协议’是毒药，也是咱们现在唯一的‘特效药’。”
“那咱们就好好研究研究，怎么把这‘药’——”
“用得恰到好处！”
“既不让‘老大爷’一下子毒发身亡（引来毁灭打击），又要让它浑身不舒服（持续关注但犹豫不决），还没法彻底根治咱们（难以清除）！”
“这‘火罐’，咱们拔定了！”
“让‘观察者’系统也尝尝——”
“被‘旧日风湿’纠缠的滋味！”
一场前所未有的、针对至高规则的“慢性毒理实验”兼“心理博弈”，在“行者道标”这个小小的废土实验室里，悄然拉开了序幕。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生存和防御，而是开始尝试，用最疯狂也最谨慎的方式，去触碰、去利用、乃至去“调教”那个笼罩一切的恐怖系统。
未来会如何？无人知晓。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个全新的、剑走偏锋的方向。
散会前，张元看着忙碌起来的众人，最后补充了一句：
“对了，千面那边……”
“把他知道的所有关于‘旧协议’、‘源初之门’以及‘大撕裂’前不同规则体系传闻的资料，不管多荒诞，全都榨出来！”
“这位‘情报医师’，也该为咱们的‘火罐疗法’，多贡献几张‘古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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