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冷宫秘语
苏浅月在冷宫中那番凄厉的控诉与诅咒，如同鬼魅的低语，日夜萦绕在沈清璃的心头，挥之不去。“傀儡”、“戏子”、“既定的剧本”……这些词语与她从墨衍先生那里听来的“镜花水月”，以及系统检测到的“灵魂嫁接”痕迹，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大网。苏浅月，这个与她争斗了两世的女人，在彻底失败、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似乎触碰到了某个可怕的真相。而这个真相，很可能也关乎她沈清璃自身的根源。
她必须去见苏浅月最后一面。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是私下里，在她彻底疯狂或……被灭口之前。
“太危险了。”萧景珩不赞同地皱眉，“冷宫如今虽在我们掌控之下，但‘墨渊’手段诡谲难防，苏浅月又状若疯癫，难保不是另一个陷阱。”
“正因为她疯了，或许才能吐出一些清醒时绝不敢吐露的秘密。”沈清璃目光坚定，“这是目前最直接、可能也是唯一能接近部分核心真相的途径。我会让青鸾寸步不离，外围你也多布人手。我必须去。”
见她心意已决，萧景珩深知阻拦无用，只能暗叹一声，加派了最得力的影卫，将冷宫外围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午后，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宫墙。冷宫愈发显得破败荒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与绝望交织的气息。沈清璃踏入那扇吱呀作响、漆皮剥落的木门时，仿佛踏入了另一个被世界遗忘的维度。
苏浅月蜷缩在光秃秃的炕席一角，身上还是那件灰色的粗布罪衣，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得脱了形。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浑浊无神的眼睛在辨认出沈清璃后，骤然迸发出一种混杂着极致怨恨与诡异兴奋的光芒。
“你来了…呵呵…你还是来了…”她嘶哑地笑着，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来看我的笑话？来看我这个‘傀儡’是怎么谢幕的？”
沈清璃示意青鸾守在门口，自己缓缓走近，在距离苏浅月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语气平静无波：“我不是来看笑话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昨天说的‘戏台’、‘傀儡’、‘剧本’，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苏浅月猛地往前一扑，几乎要跌下炕来，她双手死死抓住炕沿，指甲抠进木头里，死死瞪着沈清璃，“意思就是，我们都被骗了！都被那个该死的‘墨渊’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眼神狂乱：“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恨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处处与你作对，非要置你于死地？仅仅因为顾晏舟那个废物？还是因为嫉妒你的家世容貌？哈哈哈…可笑！”
她喘着粗气，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是‘它’告诉我的！是‘墨渊’通过袁守谦那个老东西，给了我启示！他用一种古老的秘法…让我…让我在梦中窥见了一丝‘天机’！”
沈清璃心中一震，屏住呼吸：“你窥见了什么？”
“我窥见了…如果没有你沈清璃！”苏浅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控诉，“我本该是凤命！我本该母仪天下！我会辅佐二皇子登基，我会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享尽荣华，权倾朝野！那才是本该属于我的命格！我的命运！”
她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沈清璃，眼中是刻骨铭心的嫉妒与怨恨：“可是你！你的存在，就像一颗突然坠落的灾星，硬生生挤占了我的命轨！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的光芒掩盖了我，你的气运压制了我！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东西！”
沈清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苏浅月的话，虽然疯狂，却隐隐与她之前的某些猜测吻合。“夺走命格”？这听起来，与“窃运转生”何其相似！
“所以…你就信了？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所谓的‘天机’，就不惜一切代价要除掉我？”沈清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虚无缥缈？”苏浅月像是被刺痛了，尖声反驳，“那不是梦！那是‘墨渊’展示给我的‘真实’！它让我看到了那条本该属于我的、金光璀璨的命运之路！而你就挡在那条路上！只有除掉你，拨乱反正，我才能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变得迷离而狂热：“‘墨渊’是站在我这边的…它给了我力量，给了我指引…袁守谦就是它在人间的使者…他帮我用秘法改运，他告诉我该如何对付你…可是…可是为什么还是失败了？为什么？！”
她的声音又陡然转为凄厉和不解，用力捶打着炕沿：“我明明按照‘它’的指示去做了！我抢了顾晏舟，我败坏你的名声，我一次次设计害你…为什么你还是能一次次翻身？为什么萧景珩会看上你？为什么连顾晏舟那个废物最后都为了你背叛我？！这不合理！这不符合‘它’给我看的‘天机’！”
沈清璃静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苏浅月的供述，拼凑出了一个可怕的轮廓——“墨渊”通过展示虚假的（或扭曲的）“未来”，激起了苏浅月强烈的欲望与执念（认为自己本该是凤命），并诱导她将沈清璃视为必须清除的障碍，从而心甘情愿地成为“墨渊”的棋子，对沈清璃发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养蛊！让她们互相争斗，而“墨渊”则在暗中汲取着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沈清璃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墨渊’给你看的，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天机’，而只是一个诱饵？一个让你心甘情愿为它卖命、同时也能用来不断试探和消耗我的诱饵？”
苏浅月猛地愣住，癫狂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和茫然，但随即被更深的偏执覆盖：“不！不可能！那是真的！我的命格本该…”
“本该属于你？”沈清璃打断她，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混乱的思绪，“苏浅月，你仔细想想，除了那些关于你自身辉煌未来的碎片，关于我的‘结局’，‘墨渊’又让你看到了什么？它是否告诉过你，除掉我之后，具体会发生什么？它是否承诺过，一定会让你登上后位？”
苏浅月张了张嘴，眼神剧烈闪烁，似乎在努力回忆，却最终化为一片混乱的空洞。“它…它说…只要除掉你…命运自然会回归正轨…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惶恐。
看到她这副模样，沈清璃心中已然明了。苏浅月，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枚被利用殆尽、如今即将被抛弃的棋子。“墨渊”用一份虚假的“美好未来”蓝图，轻易操纵了她的一生。
“蠢货。”沈清璃吐出两个字，不再看她，转身欲走。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沈清璃！”苏浅月在她身后发出最后一声凄厉不甘的尖叫，“就算我是蠢货！你也别想好过！‘墨渊’不会放过你的！它盯上你了！你逃不掉的！我们…我们都是祭品…哈哈哈…”
疯狂的哭笑声被甩在身后，沈清璃快步走出冷宫，只觉得外面的空气依然冰冷，却比里面那令人窒息的风狂要清新得多。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
一名影卫匆匆来报——苏浅月，在冷宫中“自尽”了。
沈清璃与萧景珩立刻赶去。现场保持着原状，苏浅月用一段撕扯开的床单，将自己悬挂在了房梁上，死状并无特别之处。但在她冰冷的手边，赫然摆放着一枚物件——
非金非木，触手冰寒，上面只有一个笔力遒劲、仿佛蕴含着无尽黑暗与吞噬之意的古老文字：
“渊”。
与掳走顾晏舟的那名“行者”所留的令牌，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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