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翻涌的阵法中心，黑袍老者的笑声如夜枭嘶鸣：“星主大人，这‘归墟锁灵阵’专为克制星辰之力而设。您虽身负寂灭星辰体，但在此阵中，又能发挥几成实力？”
玄景持剑而立，银色的剑光在灰雾中忽明忽灭。他没有理会老者的挑衅，而是侧头对身后的云初低语：“等会儿阵法会有一次能量波动，持续三息。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云初瞬间明白——他要强破阵法，制造短暂的缺口。“你要做什么？”
“破阵。”玄景的回答简短而笃定。他抬眼看向黑袍老者，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你以为，我为什么明知是陷阱还要来？”
老者笑容微僵。
“因为有些事，只有陷陷阱里才能看得清楚。”玄景话音未落，身影骤然消失。
不是瞬移，而是速度快到极致留下的残影。青岚剑化作万千银星，每一颗星都精准地刺向阵法符文的一个节点。剑光与符文碰撞，爆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拦住他！”老者厉喝。
灰雾中隐藏的修士纷纷现身，至少二十人，全是金丹期以上。他们结成战阵，灰雾凝聚成无数触手，铺天盖地缠向玄景。
星痕带着星神卫想要上前支援，却被玄景喝止：“护住云初！”
话音落下的瞬间，玄景已陷入重围。银色的剑光在灰雾中左冲右突，每一次剑刃划过，都会斩断数条灰雾触手，但触手源源不断，仿佛永无止境。
云初紧握影蚀短刃，目光死死锁定战场。她能看见，玄景的剑势正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变化——那不是单纯的攻击，而是在测试阵法的运行规律。
星痕退到她身侧，声音低沉：“他在找阵眼。”
“看出来了。”云初目光锐利，“但那个黑袍老者还没出手。他在等什么？”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黑袍老者终于动了。他没有加入围攻，而是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谷底的地面开始震颤，那道被赵元称为“已经封堵”的裂缝，正迸发出越来越浓郁的灰光。
“不好！”云初脸色剧变，“他要强行打开归墟裂隙！”
玄景也察觉到了。他剑势一变，不再与周围的修士纠缠，青岚剑直刺阵心——那里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石，正是整个阵法的核心。
“晚了！”黑袍老者狞笑，最后一枚印诀落下。
轰——
谷底的裂缝骤然炸开，浓郁的归墟气息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灰雾凝聚成一道巨大的旋涡，旋涡中心，隐约可见一道缓缓开启的门扉虚影。
门扉的另一侧，是无尽的黑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归墟之门……”星痕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们竟然在这里打开了一道小型归墟之门！”
玄景的剑终于刺中黑色晶石。晶石碎裂的瞬间，整个阵法剧烈震颤，灰雾出现了短暂的紊乱。但已经来不及了——那道门扉已经开启了一条缝隙。
一只覆盖着灰色鳞片的巨爪从门缝中探出，爪尖弯曲如钩，泛着金属般的冷光。仅仅是探出的部分，就比成人还高。
“归墟魔物……”云初咬牙，脑海中闪过在东荒、在玄荒见过的那些被归墟侵蚀的怪物。但眼前这只，气息强大了十倍不止。
玄景抽剑急退，回到云初身边。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强行破阵消耗极大，肩头还被灰雾触手擦过，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缘正迅速灰化。
“你受伤了！”云初急道。
“皮外伤。”玄景撕下一截衣襟草草包扎，目光死死盯着那只巨爪，“当务之急是关闭那道门。”
“怎么关？”
“需要有人进入门扉内侧，破坏支撑门户的‘锚点’。”玄景快速说道，“但门扉周围的空间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崩塌。而且……”
他看了一眼那只正在努力挤出缝隙的巨爪：“里面肯定不止这一只。”
意思很明确：这是个送死的任务。
云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去。”
“不行。”玄景和星痕同时反对。
“你有更好的选择吗？”云初看向玄景，“你受伤了，还要对付外面这些人。星痕要指挥星神卫。只有我，有空晶道基，对空间波动最敏感，也最有可能在门扉崩塌前逃出来。”
玄景盯着她，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担忧，挣扎，最后化为决然：“……我送你进去。”
“星主！”星痕急道。
“这是命令。”玄景不容置疑，“星痕，你带人拖住那个黑袍老者和他的手下。不用拼命，只要争取时间。”
星痕咬牙，最终抱拳：“……遵命！”
战局重新分配。星痕带着星神卫主动迎向黑袍老者一伙，厮杀再起。玄景则拉着云初，避开主战场，绕向门扉侧面。
那只巨爪已经完全探出，正在奋力拉扯门缝，试图让本体通过。门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缝隙又扩大了一分。
“听着，”玄景一边疾行一边快速交代，“归墟之门内部没有方向感，时间流速也不稳定。你进去后，用五钥之力感应——五钥与归墟相生相克，能指引你找到锚点。破坏锚点后，立刻原路返回，我会在外面接应。”
“如果我没能出来……”云初忽然说。
“没有如果。”玄景打断她，声音嘶哑，“你必须出来。否则……”
他没说下去，但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两人来到门扉侧面。从这里能更清楚地看见门内的景象——那是一片扭曲的、不断变幻的灰色空间，无数影影绰绰的轮廓在其中蠕动，分不清是怪物还是幻象。
门扉的开启依靠三个锚点支撑，呈三角分布。此刻能看见其中一个锚点——那是块悬浮的黑色石碑，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
“我会用寂灭星辰之力暂时稳定门扉周围的空间，给你争取二十息时间。”玄景松开手，掌心凝聚出一团纯粹的银光，“二十息后，无论成功与否，都必须回来。明白吗？”
“明白。”云初点头，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玄景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抬手，在她眉心轻轻一点。一点银光没入她的识海。
“这是我的本源印记。”他说，“如果你在里面迷失，它会指引你找到回来的路。”
云初感受到识海中那点温暖的银光，眼眶微热：“……等我。”
“一定。”
玄景不再多言，双手虚按，银光如瀑布般倾泻而出，笼罩住门扉周围三丈区域。原本剧烈波动的空间，奇迹般稳定下来。
就是现在！
云初纵身一跃，如箭矢般射入门扉缝隙。
进入的瞬间，天旋地转。所有方向感彻底消失，上下左右前后都失去了意义。她像是在一片灰色的海洋中沉浮，四周传来无数低语、嘶吼、尖啸，混杂成令人疯狂的呢喃。
识海中的五钥之力自动激发，土、水、火、金、木五色光华在她周身流转，形成一个薄薄的防护罩，将那些呢喃隔绝在外。
云初闭目凝神，完全依靠五钥之力的指引。她能感觉到，三个锚点分别位于三个不同的方向，其中一个相对较近。
就从这个开始。
她循着感应，在灰色空间中“游动”。说是游动，更像是意念移动——在这里，肉身似乎并不重要，意识才是主宰。
第一个锚点很快出现在眼前。和外面看到的虚影不同，实体石碑更加庞大，高约三丈，表面符文像是活物般蠕动。石碑底部延伸出无数灰线，深深扎入虚空，正是这些灰线在维持门扉的开启。
云初拔出影蚀短刃——虽然布满裂纹，但还能用。她将五钥之力注入刃身，短刃亮起五彩光华，对准石碑核心刺去。
当！
短刃刺入石碑的瞬间，灰色空间剧烈震颤。石碑上的符文疯狂闪烁，那些扎入虚空的灰线如毒蛇般反扑，缠向云初。
云初早有准备。空晶道基运转，周身空间扭曲，灰线从她身边滑过，无一能触及。她手腕用力，短刃在石碑内部搅动。
咔嚓。
石碑表面出现第一道裂痕。
裂痕迅速蔓延，像蛛网般爬满整个石碑。当裂痕达到某个临界点时——
轰！
石碑炸裂，化作漫天灰烬。维持门扉的三根支柱，断了一根。
门扉外的世界，玄景立刻感觉到变化。门扉的稳定性下降了至少三成，那只已经挤出半个身子的巨爪动作明显迟缓。
但他也感觉到，云初的气息变得微弱了一些——在归墟之门内部，每动用一次力量，都会被归墟气息侵蚀。
“快点……”玄景咬牙，维持空间稳定的银光开始明灭不定。他的伤口恶化得更快了，灰化已经蔓延到锁骨。
门扉内部，云初没有丝毫停留，立刻转向第二个锚点。
这个锚点更远，途中她遇到了真正的阻碍——不是怪物，而是归墟气息凝聚成的“幻境”。
她看见了东荒，看见了青岚宗，看见了当年还稚嫩的自己和玄景。那些记忆被扭曲、放大，变成最诱人的陷阱。
“留下来吧……”幻境中的“玄景”温柔地说，“留在这里，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不用管什么归墟，不用管什么王城，就我们两个人……”
云初的脚步顿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被那温柔的假象蛊惑。但她识海中那点银光忽然炽热起来，传来真实的、属于玄景的意念波动——那波动里有担忧，有焦急，还有……相信。
相信她会回来。
云初眼神恢复清明，短刃一挥，斩破幻境：“假的终究是假的。”
第二个锚点出现在眼前。这次不是石碑，而是一个悬浮的灰色水晶球。水晶球内部，似乎封印着什么。
云初正要破坏，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从水晶球中传出：
“救我……”
那声音很微弱，但云初浑身一震——她认得这个声音。
星洛。
星璇圣女的妹妹，当年被暗辰蛊惑，在永寂冰原被诡异传送阵带走，从此下落不明。她竟然在这里？
“星洛？”云初靠近水晶球，透过浑浊的灰色，隐约能看见里面蜷缩着一个女子身影。
“云……初？”水晶球中的声音带着迷茫，“是你吗？还是……又是幻境？”
“是我。”云初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水晶球是什么？”
“我不知道……”星洛的声音虚弱，“我被传送阵带到一片灰色空间，然后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就困在这里了。云初，救救我……”
云初看着水晶球，又看向远处第三个锚点。时间紧迫，她没有多少犹豫的余地。
但如果这是真的星洛，如果她破坏了水晶球，星洛会怎样？被封印在归墟之门的锚点中，一旦锚点被毁，她很可能也会跟着湮灭。
可如果这是陷阱呢？归墟最擅长玩弄人心，利用人最在意的事物设下圈套。
识海中的银光再次传来波动，这次带着明确的警告——时间不多了。
云初咬牙，做出了决定。
她举起短刃，却没有刺向水晶球，而是刺向连接水晶球的那些灰线。她想尝试——能否只破坏锚点的功能，而不伤害里面的人。
短刃落下。
灰色空间再次剧震。这一次，震动比之前强烈十倍！
水晶球表面出现裂痕，星洛的惊呼从中传出。而更可怕的是，第三个锚点的方向，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那才是真正的守护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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