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默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河面上漂浮的几截空心芦管——那是先前被击杀的水鬼换气所用，以及对方货船上为了在暗夜中辨识目标而悬挂的、在风中摇曳的昏黄灯笼。
一个极其大胆而有效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取火油罐！弓弩手准备火箭！” 陈默当机立断，厉声喝道，声音穿透了厮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几名反应迅捷的好手立刻冲入底舱，搬出数罐备用的猛火油（石油原油），并将强弓劲弩递到射手手中。陈默亲自抓起一罐沉重的火油，估算着距离与风向，腰腹发力，猛地将其掷向最近的那艘正在全力靠拢的货船！
“砰！”
陶罐精准地砸在对方船只前部的甲板上，瞬间碎裂，粘稠漆黑、刺鼻气味的火油立刻汩汩流淌开来，沾染了木质甲板、缆绳，甚至溅到了几名敌人身上。
几乎就在陶罐碎裂的同一瞬间，数支早已浸满油脂、缠绕布条并被点燃的火箭，带着死亡的尖啸离弦而去，划破黑暗，如同流星般射向那艘被火油覆盖的货船！
“呼——轰！”
火焰接触到火油的刹那，如同饥饿的猛兽被唤醒，瞬间爆燃开来，形成一片翻腾的火海！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对方的主帆首先被点燃，夜风一吹，火借风势，顷刻间便化作一面巨大的、熊熊燃烧的火旗，将半片河面映照得如同白昼！船上的敌人顿时陷入彻底的混乱，惊恐的尖叫、凄厉的哀嚎、徒劳的救火呼喊交织在一起，再也无暇他顾，跳帮攻击的计划彻底破产。
另一艘货船见同伴瞬间陷入炼狱，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转舵，试图远离已成火船的同伴和危险的“青雀号”。但慌乱之中，其船帆也被几支精准射来的火箭擦边点燃，虽然火势未及蔓延，却也冒起了滚滚浓烟，速度大减，士气更是跌落谷底。
“起锚！扬满所有船帆！全速脱离，驶向主航道！” 陈默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立刻下达命令。
“青雀号”上的水手们奋力转动绞盘，将沉重的铁锚拉起，所有风帆瞬间升至顶端，鼓满了带着烟火气息的夜风，船身轻颤一下，随即借着水流与风力，如同离弦之箭般迅速驶离了这片混乱而危险的河湾。将那两艘一艘陷入冲天火海、一艘冒着黑烟慌乱转向的敌船，连同其上的惨叫与混乱，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渐浓的夜色之中。
带着焦糊与血腥气的河风扑面而来，甲板上，众人拄着兵刃，胸膛剧烈起伏，喘息未定。看着身后那逐渐缩小、最终被黑暗吞没的火光，一种强烈的劫后余生之感弥漫在每个人心头。
“清点伤亡，优先救治伤员，修补船体损伤。” 陈默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令人心安的沉稳，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未曾发生。他独自走到船舷边，凝望着下方漆黑如墨、暗流涌动的河面，眉头紧紧锁起。这次袭击，从时机选择到人员配合，再到最后的接舷强攻，组织之严密，手段之狠辣，绝非寻常水匪或地方豪强所能策划执行。对方不仅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精准地预判了他们会在入海前选择河湾夜泊。
究竟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内部有奸细？还是说，对方从一开始，就从他们离开长安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布下了这张天罗地网？
裴明月无声地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我们俘虏了一名重伤落单的水鬼，本想逼问口供，但他……异常决绝地咬舌自尽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他们身上搜遍了，没有任何标识信物，所使用的兵器也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款式，无法追查来源。”
陈默微微颔首，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行事如此周密狠辣的对手，自然不会留下轻易暴露身份的线索。
“传令，加快航速，日夜兼程，务必以最快速度抵达登州。” 他抬起头，望向东方那片依旧被深沉黑暗笼罩的天际线。那里是即将进入的渤海，也仿佛是更多未知、更凶猛危险正在蛰伏等待着他的方向。
这场东行，从一开始，就注定充满了荆棘与血火，绝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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