鎹鸦泯扑棱着翅膀掠过天际,将锻刀村一役的简报送抵蝶屋时,蝴蝶忍正坐在廊下翻阅医疗记录。
阳光很好,紫藤花在庭院里开成一片淡紫色的云。
但她握着纸页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指节泛出一点白。
“雪柱石川静弥,鬼化失控,已恢复……”
“恋柱甘露寺蜜璃被鬼化后的雪柱所伤……”
“霞柱时透无一郎斩杀上弦之伍……”
“灶门祢豆子克服阳光,与灶门炭治郎、不死川玄弥斩杀上弦之肆……”
“众人正在回蝶屋的路上……”
泯断续的汇报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每一根都精准地刺在名为“石川静弥”的软肋上。
鬼化失控——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她呼吸一滞。
她的阿弥,那个总是将温柔悄悄铺陈的阿弥,被本能吞噬时会是什么样子?痛苦吗?绝望吗?害怕伤到别人吗?
自己怎么每次……都没能在阿弥身边呢……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起,带着尖锐的苦涩。
遭遇上弦之贰时如此,无限列车时如此,游郭时如此,现在又是如此。
她总是留守后方,处理结果,而她的恋人则在最前线与死亡和自身的异变搏斗。
那份她未能分担的重压,最终让阿弥走到了鬼化的边缘。
蝴蝶忍放下记录,起身时羽织的下摆轻轻拂过木质地板,唯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瞬间翻涌的、几乎要冲破冷静外壳的波澜。
她走到院中那棵最大的紫藤树下,仰头看着垂落的花串。
花瓣在风里微微颤动,像极了那个人每次欲言又止时颤动的睫毛。
“伤了蜜璃……”蝴蝶忍闭了闭眼。
阿弥有多么珍惜这些同伴与朋友,蝴蝶忍再清楚不过。
醒来后,意识到自己伤害了蜜璃的阿弥……该有多内疚啊。
那份自责,恐怕比任何鬼化带来的反噬都要灼痛她的心。
不能再想了。
蝴蝶忍睁开眼,眸中已恢复平日处理公务时的清晰与冷静,只是深处沉淀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暗色。
现在不是沉溺于个人情绪的时候。
她找到正在指挥隐队员整理药材的神崎葵,交代了接收伤员的事项。
整个下午,蝶屋都在高效而安静的忙碌中度过。
但蝴蝶忍的心,却始终悬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越绷越紧。
直到日头偏西,车轮声由远及近。
她与神崎葵提前来到了蝶屋的大门前,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
羽织的颜色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沉静,与她面上无懈可击的温和微笑相得益彰。
先看到的是炭治郎和祢豆子,少年伤痕累累但眼神明亮,妹妹紧紧依偎,阳光洒在她身上毫无异状——这奇迹般的一幕让蝴蝶忍眼底掠过一丝真实的欣慰。
接着是不死川玄弥,带着惯有的别扭和满身疲惫。
然后,她的目光凝固了。
隐成员推着的推车上,躺着昏迷的时透无一郎和靠坐着睡着的、伤痕明显的甘露寺蜜璃。
而在推车旁,一步不离跟着的——
是静弥。
羽织和队服果然又变得破破烂烂。
而她的目光一次次落在甘露寺蜜璃颈侧那片尚未完全消退的冻伤淤青上,每看一眼,指尖就忍不住蜷缩一分。
低垂着眼,眼中只剩下沉重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愧疚和茫然。
脚步有些飘,背却挺得笔直,仿佛那挺直的脊梁是她最后维持“石川静弥”这个人形的支柱。
蝴蝶忍的心狠狠一揪。
她迎上前,目光快速扫过重伤员,用一贯平稳的语调安排:“欢迎回来。葵已经准备好了,快推进去吧。”
她的声音温和地流淌,妥善地关照了每一个人,指挥着隐队员接手。
炭治郎他们跟着进去了,不死川玄弥也含糊地应了一声往里走。
只有静弥,在板车被推过门槛后,像是突然失去了跟随的目标,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阳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冰冷和孤寂。
蝴蝶忍没有立刻离开。
她等到门口稍微清静,才缓步走到静弥面前。
离得这么近,她能看清静弥眼睫的每一次细微颤动,能看到她下唇上自己咬出的浅浅痕迹,以及……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无措的自我厌弃。
静弥终于抬起了眼。
“阿弥,辛苦了,”蝴蝶忍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先去洗漱休息下吧,然后在房间里等我,可以吗?”
静弥深深地看着蝴蝶忍,那双异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来不及整理的情绪。
最终,她只是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蝴蝶忍看着她转身,挺直的背影像一株被冰雪压弯却不肯折断的竹,一步步走向她们共同的房间。
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疲惫,却又透着一股执拗的、不肯彻底倒下的倔强。
直到静弥走过转角,蝴蝶忍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蝶屋忙碌的中心。
她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每一个伤员的伤势。
夜色渐深,蝶屋终于恢复了平静。
伤员们都得到了妥善安置,药物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窗外飘来的、渐弱的紫藤花香。
蝴蝶忍站在廊下,轻轻揉了揉眉心。
她看着房间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没有点灯。
她本该先去再查看时透无一郎的情况,或者再去确认甘露寺蜜璃是否安睡。
但她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那个黑暗的房间。
推开门,月光跟着她溜进屋内,照亮了坐在床边的那个人影。
静弥已经换下了破破烂烂的队服,穿着干净的白色里衣,白发披散在肩头,还在往下滴着水。
她没有擦干,也没有点灯,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那只右手,此刻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其下蜿蜒着幽蓝色、仿佛冰层裂纹般的纹路。
那些纹路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随着她呼吸的节奏,极缓慢地明灭着。
诡异,非人。
却又真实地长在她的身体上,是她如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蝴蝶忍的心被那画面轻轻刺了一下。
她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关上门,走到静弥身边,坐下。
床铺微微下陷的动静让静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她没有抬头。
蝴蝶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那只布满蓝色裂纹的右手。
触感冰凉,带着水汽的湿润,但皮肤下的纹路却似乎在接触到她温热的掌心时,微微亮了一下。
“阿弥……”蝴蝶忍轻声唤她。
静弥的身体颤了颤。
她没有挣脱,反而猛地回握住了蝴蝶忍的手。
力道很大,很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蝴蝶忍怔住了。
她任由静弥紧紧抓着,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静弥低垂的脸颊,将她的脸抬起来,迫使她看向自己。
月光下,静弥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水痕,分不清是未擦干的沐浴用水,还是别的什么。
那双异色的眼眸,此刻都盛满了迅速漫上来的水汽。
泪水在那里汇聚,凝聚成珠,悬在眼眶边缘,倔强地不肯落下,将月光折射成破碎的光点。
“我……我记起来了。”
静弥说,声音哽咽,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颤抖。
蝴蝶忍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
她看着静弥,看着那双被泪水浸泡的眼睛,看着里面翻涌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复杂情绪——痛苦、悲伤、愧疚……
“我……”静弥张了张嘴,更多的泪水终于冲破防线,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脸颊,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带着滚烫的温度,“我记起来了……所有的一切……”
她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最疼痛的地方挖出来的,带着血和泪的重量,带着被遗忘又找回的茫然与震撼。
“树林里……你递来的药瓶……”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执拗地要看进蝴蝶忍的眼睛里。
“蝶屋里……你教我认字说话……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纠正……”
记忆的碎片汹涌而来,撞击着她的灵魂。
“训练场上……交错的刀光……你握住我的手腕,引导我呼吸的节奏……”
她哽咽得几乎无法继续,抓着蝴蝶忍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仿佛一松开,这些刚刚找回的珍宝又会从指缝间溜走,再次沉入永恒的黑暗。
“你生日时……我送的那本册子……每一张卡片,都是你帮助过的人写给你的……”
“实验室里……那三十九次注射的记录……”
“还有你第一次吻我……踮起脚,拽着我的衣襟……生姜佃煮和热茶的味道……”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得如同陨石,狠狠砸在蝴蝶忍的心上,砸碎了她所有强撑的冷静外壳。
蝴蝶忍看着眼前这个人。
这个曾经清冷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在她面前哭得像个迷路孩子、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粉末的恋人。
泪水也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迅速模糊了她紫色的眼眸。
她想起墓地那日,阳光刺眼,泥土掩盖棺椁时,她心中那座名为“石川静弥”的城池彻底崩塌,化为荒芜废墟的撕心裂肺。
想起无限列车旁重逢时,晨光中指向静弥的、颤抖的刀尖,和她茫然的视线。
想起不知多少个深夜,她独自跪坐在姐姐香奈惠的神龛前,对着冰冷的牌位无声倾诉。
将所有的爱恋、痛苦、绝望和仇恨,都熬成淬毒的刀刃,刺向自己,也刺向未来。
她想起静弥失忆后,叫她“蝴蝶小姐”时的生疏与距离,想起她一次次本能地靠近、却又因自我怀疑而退缩的笨拙模样。
她曾经以为,记不记得起过去,或许没那么重要了。
只要静弥还在,只要她们还能相爱,还能重新开始,就足够了。
记忆可以重建,情感可以再生。
可是……
当静弥亲口说出“我记起来了”,当那些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珍贵得如同生命本身的过往,从遗忘的深渊中被重新打捞上来,带着泪水的咸涩和失而复得的战栗,摊开在她面前时——
蝴蝶忍的心脏,还是无法抑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原来她在乎。
原来她如此渴望,她的阿弥能记得,记得她们如何相遇,如何相知,如何相爱,如何共同走过那些或甜蜜或艰辛的岁月。
记得她蝴蝶忍,不仅仅是此刻的恋人,更是贯穿了她石川静弥在这个世界全部生命轨迹的、最重要的人。
泪水终于滑落,顺着蝴蝶忍的脸颊,滴在静弥的手背上,与静弥的泪水混在一起。
她紫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却在泪光中,绽开一个真实温柔、仿佛凝聚了所有月华与花香的笑容。
“欢迎回家,阿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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