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六。”
喻静的倒数声，通过全城的电波，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那声音依旧空灵，却像死神的秒针，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广播电视塔下，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那高悬于夜空中的璀璨观光层，仿佛在仰望一枚即将引爆的、悬挂在城市头顶的炸弹。
“怎么办？陈局！真的要强攻吗？”赵铁林急得满头大汗，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不能攻！”陈净断然喝道，“她现在的情绪被温元催化到了一个极点，任何物理刺激都会让她瞬间引爆煤气罐！我们是在跟一个疯子设计的剧本赛跑，不能按他的节奏来！”
“五。”
“四。”
时间不等人。陈净的目光扫过现场，最后定格在赵铁林手中的对讲机上。一个念头，疯狂而大胆，在他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赵局！把你的对讲机给我！”陈净一把抢过对讲机。
“技术组！听我命令！”陈净对着对讲机嘶吼，“立刻！马上！将我的对讲机信号，强行切入全市广播频道！我要跟她对话！”
“什么？！”指挥中心的技术负责人惊呆了，“陈局，这……这没有先例啊！强行切入会产生巨大的电流噪音，而且……”
“没有而且！”陈净的咆哮声几乎要震破通讯频道，“这是命令！如果电视塔被炸了，我们所有人都得上军事法庭！执行！”
“三。”
广播里，喻静的倒数声还在继续，带着一丝解脱的快意。
“是！明白！”技术组不再犹豫，立刻开始操作。
“二。”
就在喻静即将念出最后一个数字时，一阵刺耳的、巨大的电流啸叫声，猛地贯穿了整个广播频道！
“滋——”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让所有听众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广播设备间内，喻静正准备按下引爆器的手，也因为这剧烈的噪音，猛地一顿。她皱起眉，看向调音台，以为是设备出了故障。
就在这时，电流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稳、有力，却带着一丝风声和喘息的男人声音。
“喻静，我是市公安局，陈净。”
陈净的声音，通过对讲机，通过复杂的信号转接，传遍了全城，也清晰地传入了喻静的耳中。
“你的节目，我听过。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你的声音，是这座城市里很多人唯一的慰藉。”
他的开场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劝阻，没有威胁，只有一句平静的认可。
设备间里，喻静愣住了。她透过监控探头，能看到塔下那些闪烁的警灯，她知道，这个叫陈净的警察，就在下面。
“别听他的！”她脑海里，仿佛响起了温元的声音，“他们在欺骗你！他们想把你拉回那个充满痛苦的地狱！”
她摇了摇头，重新将手指放在了引爆器上。
“一……”
“在你按下那个按钮之前，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陈净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那个告诉你‘休止符’就是‘永恒’的男人，那个你视之为知己和导师的温元，此刻，正坐在我的审讯室里。”
“他通过监控，欣赏着你为他准备的‘表演’。他享受着你的恐惧，享受着我们所有人的无措。你的死亡，不是你自己的艺术，而是他用来炫耀自己智商、满足他变态控制欲的一件展品而已。”
“你不是海妖，喻静。在他眼里，你只是一枚棋子，一枚用完就可以随时丢掉的、会唱歌的棋子！”
这番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喻静的心上！
棋子？展品？
她不是飞向永恒的灵魂吗？她不是在完成一场盛大的艺术吗？
“不……不是的……你骗我！”喻静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颤抖，她对着麦克风尖叫道。
“我有没有骗你，你心里清楚！”陈净的声音步步紧逼，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你真的想用你治愈了无数人的声音，去完成你生命中最后一次、也是最恶毒的一次广播吗？你真的想让你那些喜欢你、信任你的听众，在余生里都记着，那个叫‘海妖姐姐’的主播，最后用一场爆炸和死亡，给他们留下了永恒的心理阴影吗？”
“你的声音，是用来治愈的，不是用来当做引爆炸弹的武器！”
“不要让一个恶魔，毁了你全部的意义！”
“轰隆！”
陈净的最后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击碎了温元为喻静构建的那个虚假而脆弱的艺术殿堂。
是啊……她的听众……那些在深夜里给她留言，说她的声音是他们唯一光亮的人们……
她猛地看向窗外，那万家灯火，仿佛不再是冰冷的背景，而变成了一双双注视着她的、充满了担忧和期盼的眼睛。
审讯室内，温元通过房间里的广播，听到了陈净和喻静的全部对话。
他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一寸寸地凝固，最后变成无法抑制的狰狞和狂怒。
“不……不！闭嘴！你懂什么！你这个只会用蛮力的蠢货！”他猛地站起身，冲着单向玻璃疯狂地咆哮，“喻静！别听他的！唱完它！完成它！”
他最得意的第二幕，正在被那个可恶的警察，当着他的面，无情地篡改、撕毁！
广播电视塔顶层。
“零。”
喻静终于念出了最后一个数字。
但，预想中的惊天爆炸没有发生。
她只是松开了手，任由那个小小的引爆器，掉落在地毯上。
随即，她趴在控制台上，在全城听众的沉默和塔下无数警察的注视中，发出了压抑许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哭声通过电波，传得很远很远。
这一次，不再是空灵的歌唱，而是一个普通女孩，在认清现实后，最真实的崩溃。
陈净缓缓放下对讲机，抬头看着那依旧灯火通明的塔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第二幕，落幕了。
而他和温元之间，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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