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指的是一个群体,一个阶层。
这些勋贵呢,又是个体。
相比于文臣武将,勋贵更忌讳拉帮结伙。
因为勋贵有封地,有庄户、佃户、邑户,以及可以用正当名义养私兵。
因此勋贵平日里很少和“同行”们交流,就比如国朝忠犬八公,府邸距离不远,碰见了最多点点头,不管有没有私交,总之是不能让人见到私下碰面吃吃喝喝的。
一般被嘉奖了、加官进爵了,勋贵们也是关上门自己乐呵,没人敢大宴四方广邀群臣。
总说着适应规矩,再想办法改变规矩的唐云,其实在京中每活一天,每呼吸一口空气,已经在无时无刻的改变规矩了。
首先,他和个勋贵制造机似的。
如果问他,天子封赏所有小伙伴们,他开不开心,那么唐云会说开心,很开心。
为什么开心,因为他终于避免了一件极为尴尬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根本记不清楚谁是县子谁是县男,谁又获没获得勋贵头衔。
现在好了,全成勋贵了。
其次,他这个团伙已经不是拉帮结派了,而是一群勋贵吃喝拉撒天天在一起。
别的勋贵,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唐云的情况是,他并非勋贵,然后带出来一群勋贵。
同样拿别的勋贵举例,获封也好升迁也罢,府内肯定是张灯结彩的,好好庆祝庆祝,然后派人去礼部打听打听,封地在哪,又有多大。
再看县子府,一个破县子府,生活着一群勋贵,全是与国同休的,完了还有俩侯爵。
至于庆祝,倒是在庆祝,吃一顿红烧肉,拿大盆装的,众人一边吃,一边骂,骂乙熊,没焯水,吃起来有点腥。
自从跟了唐云后,小伙伴们的嘴是越来越刁了,关于吃的方面,挑剔的很。
爵位最高的,与国同休的俩侯爵,和跑腿的似的,给这个端菜给那个倒酒的。
这也是该团伙的老传统了,官方认定的官职或是爵位越高,越容易被大家当苦力用。
“唐唐大人。”
二皇子端着酒杯跑到唐云面前,笑嘻嘻的:“给,给给唐唐大人。”
唐云接过酒杯,刚要嘱咐两句最近别往外跑,猛然发现一件事。
未动声色,唐云揉了揉姬小二的脑袋。
“去,给你轩辕姨姨,今天她又获封诰命了。”
姬小二重重嗯了一声,跑回给眉眼带笑的轩辕霓倒酒去了。
曹未羊不动声色的走了过来,坐在旁边。
“瞧出端倪了。”
“看出来了。”唐云瞅着远处倒酒的姬小二,啧啧称奇:“说话没以前那么磕巴了,而且和人说话的,眼神也不像以前那般闪躲。”
曹未羊哑然失笑,整个县子府,每个人都很疼爱姬小二,这种疼爱是由里到外的。
然而唯独唐云,一副根本不关注姬小二的模样。
可唐云,却是第一个发现姬小二有所改变的人。
“行啊,这都能治。”
唐云啧啧称奇:“轻度抑郁症和自闭症,还有一大堆心理问题,怎么治的?”
曹未羊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懂这些术语,还是不知该如何说。
治是肯定治了,不然不可能有好转。
老曹也是煞费苦心,自从入京后,大部分精力都在姬小二身上。
可以肯定的是,姬小二肯定有自闭症。
正常自闭症是无法正常交流沟通的,姬小二之所以磕巴,不是生理问题,是心理问题,因为他没办法交流,但他又知道必须和别人交流,直白说,就是强忍着病症带来的剧痛去加剧做一些令他更疼痛的事情,因此他才会磕巴。
这一点,从姬小二最初只能进行简单对话、无法理解隐喻,更没办法主动发起交流就能看出来。
其次是他有抑郁症,也就是“共病”,同时患有自闭症与抑郁症。
姬小二的抑郁症表现主要体现在两方面,第一个是兴趣减退,对新鲜事物接受度很低,即便接受了,产生兴趣了,很快就会失去兴趣,喜欢独处,不愿意参加任何集体活动。
第二个就是快感缺失,作为皇子,他无法从任何事情上获得快感,吃饭、娱乐,任何玩耍,都会觉得索然无味。
因为是“共病”,所以他会尽力表现的和正常人一样,哪怕是笑脸挂着笑容,那是因为他自己知道应该笑,为了笑而笑,而非应该笑而笑。
“此子不凡。”
曹未羊露出了夹杂着几分难掩心酸的欣慰:“道家经书七篇,洋洋洒洒三千六百余字,你可知他多久背下来的。”
“怎么也得一两天吧。”
“不足两刻钟。”
“啥玩意?”唐云瞪大了眼睛:“将近四千字,不到半个小时就背下来了?”
“不错,倒背如流。”
“这不是天才吗。”唐云半信半疑:“没听陛下说过啊。”
“三言两语说不清,你的书房南向书柜中,有十九本册籍,这十九本册籍,记录着这孩子入了府后每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唐云极为震惊,主事没想到老曹这么上心。
“老夫敢断言,这孩子若习武,十年后,身手绝不下于那门子,若习文,十载之内,必成一代大家,如此悟性世间罕见。”
唐云点了点头,表情平淡。
曹未羊反倒是好奇了:“为何不诧异?”
“听说过。”
唐云面露思索之色,他的确是听说过,有极少部分自闭症的孩子,大约占十分之一,在某些领域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常人难以理解的天赋,比如超强的记忆力、逻辑能力、计算能力、音乐绘画等,这种情况也被称之为学者综合征。
一开始可能发现不了,大多数自闭症的孩子智力发育十分缓慢,如果家长介入积极陪伴治疗,保持乐观心态,那么就有一定机率发现发现自己的孩子具备这种能力。
总之一句话,家长陪伴、乐观对待、用心治疗,就有希望,说不定会发现自己的孩子是个天才,可若是破罐子破摔悲观对待,孩子这辈子都会生活在痛苦之中。
唐云抬起手臂,刚要给姬小二叫过来敬曹未羊一杯酒,老曹摇了摇头,话锋一转。
“自来了这县子府,大皇子殿下,似是从未拜会过你吧。”
唐云瞳孔猛地一缩,连忙说道:“别胡思乱想,不是他不来或是不想念小二,陛下不让,自从咱入京后,风浪就没平息过,京中不安全,陛下不让他出宫。”
“那你对这大皇子殿下,可还满意?”
“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他爹。”
“未雨绸缪,若在南关,无需顾及这些事,入了京,倒也不急于一时,可如今我等身份显赫,你之一举一动皆与国朝江山相关,算算日子,你那孩子也快出世了,早晚要去想。”
说罢,曹未羊拍了拍唐云的大腿,找乙熊拼酒去了。
唐云无声的叹了口气,是啊,是该想。
不提自己家大业大,光说大虞朝如今这形势,他与天子亲密无间,朝着同一个目标去努力,然而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并非一代人就能做到的,所以说,下一代,乃至下一代的下一代,都要选对人。
他唐云倒是无所谓,自己的孩子,怎么快乐怎么活,天家可不成。
如今到了他这个地位,于公于私,是要好好了解了解大皇子殿下姬盛是否合适执掌东宫,是否合适几十年后接过姬老二的大位。
“算了,不想这些了。”
唐云拍了拍手,所有目光向他看齐。
“那谁,小白,你和你媳妇还有你那俩儿子,最近一段时间就居住在县子府吧,你也别上差了。”
白俊不明所以,却没马上询问。
唐云继续说道:“来吧,大家开始抽签,抽到谁,谁出去当诱饵,感觉自己身手不错都围过来。”
一群没心没肺的人嬉皮笑脸凑了过去,各个自告奋勇。
曹未羊却未走过去,自顾自的喝着酒。
薛豹给老曹倒了杯酒,有口无心的问道:“曹先生,好端端的,给那婓象打什么重甲。”
曹未羊笑而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薛豹见到老曹不说,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曹先生,前几日门子兄弟不是一直暗中盯着崔刃吗,有什么发现没,少主何时动手?”
“快了。”
…………
城南,崔府。
书房之中,崔刃望着书案上摇曳的火烛,面色阴晴不定。
管家束手而立,静静等候。
足足许久,崔刃再次确认了一遍:“当真是重甲?”
“瞧清楚了,婓象回了婓府后,眼带泪痕,还从县子府带回去了一口铜箱子,咱在婓府的眼线敲的清清楚楚,箱子里装的,正是重甲。”
管家见到崔刃犹豫不决,轻声劝说道:“已是打探清楚了,那火药炼制的地方,正是城外的轩辕庄子,前几日出入的都是隼营人马,那些隼营人马搬着上百种药材,这些药材必然是火药所用,搬运这些药材之人无不身穿重甲,今日那婓象去了县子府,也是领了一套重甲,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眼线敲过了,那口铜箱子散发着药香,上面的标记,与轩辕庄子运出的铜箱一致,这婓象,八成知晓…”
“好!”
崔刃眯起了眼睛,终于下定了决心:“唐云此子狡诈如狐,可他再是奸诈,也不会想到老夫的眼线遍布京中,既抓不到轩辕庭、轩辕敬、轩辕霓三人,那便从婓象身上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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