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的冰冷透过湿透的衣衫，针扎般刺入骨髓。厉战瘫在碎石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河水混合着血腥气堵在喉咙口，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左臂粉碎性的骨折传来钻心的、一波烈过一波的抽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死死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赤红的眸子 艰难地转动，死死盯住身旁蜷缩着、气息微弱的苏晚栀，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她还活着。这个认知，支撑着他近乎崩溃的意志。
不能晕过去……白狼的人可能随时会追来……必须……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
一股近乎野蛮的求生欲 从他丹田那缕微弱却顽强的灰金气旋中爆发出来！他猛地 用未受伤的右臂 撑起上半身，喉头一甜，又呕出一口淤血，眼前金星乱冒。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清醒，目光 锐利如受伤的孤狼，扫视着四周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腹地，三面环着陡峭的、长满青苔的岩壁，一条不算宽阔的地下河从山壁裂缝中涌出，在他们坠落的浅滩形成一汪清可见底的深潭，然后蜿蜒流向谷口方向。谷内草木异常丰茂，奇花异草遍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和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芳香。阳光透过谷顶稀疏的树冠洒下，温暖而和煦，与深渊之上的杀机四伏形成鲜明对比，宛如世外桃源。
但厉战不敢有丝毫松懈。越是这样平静祥和的地方，越可能暗藏杀机。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挣扎着 单膝跪地，伸出颤抖的右手，探向苏晚栀的颈侧。指尖触及那微弱却平稳的脉搏时，他几不可察地 松了口气，但眉头却锁得更紧。她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如纸，湿透的衣衫紧贴着 单薄的身躯，瑟瑟发抖，显然寒气已深入肺腑。
必须立刻生火，取暖，处理伤口！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苏晚栀抱起，但左臂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险些栽倒！该死的！他低咒一声，看着自己 软软垂落、形状可怖的左臂，眼中 闪过一丝暴戾的焦躁！
不能……不能再耽搁了！
他目光一厉，猛地 低下头，用牙齿 狠狠咬住 左手衣袖 “刺啦”一声，撕下一条长长的布带！然后，他捡起地上一根相对笔直坚韧的树枝，又撕下几条布条，用牙齿和右手 极其笨拙却异常迅速地，将树枝 死死绑着自己 骨折的左臂外侧，做了一个 最简陋的临时固定！每一下动作都牵动伤口，痛得他 浑身肌肉绷紧，冷汗如雨，但他硬是 一声不吭，只有 紧抿的薄唇 渗出的血丝和额角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正承受着何等痛苦！
固定好左臂，他不再犹豫，用右臂 揽住苏晚栀的腰和腿弯，猛地 发力，将她 打横抱了起来！剧烈的动作 让他眼前一黑，踉跄了一步，才 勉强站稳。苏晚栀很轻，但此刻对他重伤虚弱的身体来说，却重若千钧。
他咬紧牙关，一步步，艰难地 朝着不远处 一出 背风向阳、干燥且有巨大岩石遮挡的角落 挪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左臂 传来 令人牙酸的 摩擦声和锥心的刺痛，鲜血 不断从简陋的固定处渗出，染红了布条。
终于挪到岩石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栀放在铺着厚厚干苔藓的地面上。来不及喘息，他立刻 转身，在附近 收集干燥的树枝和枯草。单手操作 极其不便，效率低下，但他凭借着一股 近乎偏执的毅力，很快 垒起一个简单的火堆。掏出 一直贴身藏着的、用油布包裹的火折子（幸好未湿透），颤抖着手 试了几次，才终于 点燃了火种。
橘红色的火苗 跳跃起来，驱散了周围的寒意，也映亮了他 苍白如鬼、冷汗淋漓的脸。他顾不上自己，立刻 跪坐在苏晚栀身边，开始 解她湿透的、紧贴在身的冰冷外衫。
指尖 触碰到她 冰凉滑腻的肌肤时，厉战的动作 几不可查地 僵硬了一瞬，呼吸 微微一滞。但他迅速 压下心中 那丝 陌生的 悸动，目光 恢复冷静，动作 尽可能轻柔而迅速地 褪下她的湿衣，只留下 一件 单薄的、同样湿透的亵衣。然后，他脱下自己 那件 半干的外袍（玄色，勉强能保暖），仔细地 将她 裹紧，抱到 离火堆更近的 温暖处。
做完这一切，他才颓然 跌坐在地，靠在岩石上，剧烈地 喘息着，眼前 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失血过多和剧烈疼痛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 阵阵袭来。
不行……还不能晕……她的伤……还有……追兵……
他猛地 一咬舌尖，尖锐的痛楚 让他 暂时清醒。他挣扎着 挪到苏晚栀身边，伸出 颤抖的右手，轻轻 拂开她 黏在额前 湿冷的发丝，露出她 苍白脆弱 却依旧精致的眉眼。指尖 传来的 冰冷触感 让他 心头一紧。
必须……必须让她暖和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挪动身体，小心翼翼地 靠坐在她身后，然后，用 未受伤的右臂，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 近乎虔诚的 小心翼翼，将她 冰冷的身躯，揽入了自己 同样冰冷 却 胸膛 尚存一丝温热的 怀中。
当苏晚栀 冰冷的脸颊 贴上他 裸露的、带着伤痕的脖颈时，厉战的身体 剧烈地 颤抖了一下，全身肌肉 瞬间绷紧！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 战栗感，如同电流般 窜遍全身！他几乎 要 条件反射地 将她推开！
但……感受到怀中人 那 微弱得 仿佛随时会熄灭的 呼吸，他 紧抿的薄唇 动了动，最终，那 推开她的冲动，化作了 更紧的 拥抱。他将她 更深地 拥入怀中，试图用自己 残存的体温，去温暖她 冰冷的身躯。动作 生硬而笨拙，却 带着一种 不容置疑的 坚定。
“冷……”苏晚栀在昏迷中无意识地 呻吟了一声，瑟缩着 往他怀里 更深处 钻了钻，寻求着 那一点点 微弱的暖意。
这个本能的 依赖动作，让厉战 浑身 再次 僵硬。他低头，看着怀中 蜷缩成一小团、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子，深邃的眸中，那 万年不化的冰霜，似乎 裂开了一道 细微的缝隙。一种陌生的、酸涩的 情绪，悄然 涌上心头。
他抬起 未受伤的右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 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 连自己都未察觉的 颤抖，轻轻 拍抚着她的后背，如同 安抚一只 受惊的幼兽。
“没事了……”他沙哑地 低语，声音轻得 仿佛叹息，融入了 噼啪作响的 篝火声中。
火光跳跃，映照着相拥的两人。
他冷硬如铁，满身伤痕，却 用最笨拙的方式，为她 撑起一方 暂时的安宁。
她脆弱如瓷，昏迷不醒，却 本能地 贴近 这唯一的 温暖与依靠。
谷外杀机四伏，谷内短暂静谧。
掌心残留的不是刀刃的冰冷，
而是另一具身躯 微弱的生命律动。
这无声的守护，比任何誓言都更撼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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