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黎裳一眼：“也可能是想彻底绝了某些人的念头，或者让他妈妈彻底安心，别老盯着他那点感情生活。毕竟，‘现任女友’都带到病床前见母亲了，分量总是不一样的。”
黎裳听得愣住了。她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宋宴秋和姜绾歌……竟然还有过这样的故事？
所以，宋宴秋让她冒充女友，不仅仅是为了应付宋母的探视，更是想借此向即将回国的姜绾歌，或者向始终不放心的宋母，划清界限？
“那袁绍谦是......？”黎裳继续打听。她感觉自己仿佛摸到了冰山的一角，水下是更为庞大复杂的过往与纠葛。
沈喻已经溜达着走远了，黎裳消化着刚刚听到的信息，心里对宋宴秋这个人的认知又复杂了几分。利用她来达成目的，这行为本身让她有些不舒服，但听闻那段过往，又隐隐觉得他或许也有他的无奈和……固执？
她快走几步，追上还没走太远的沈喻。
“沈医生！”
沈喻跟路过的小护士打招呼，闻声回头，挑眉看她，眼神仿佛在说“小嫂子还有何指教？”
黎裳抿抿唇，问道：“那……袁绍谦是……？”
沈喻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那惯常的嬉笑瞬间收敛了，眼神里掠过一丝清晰的黯淡和惋惜。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绍谦啊……他是绾歌和老宋的大哥。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比亲的还铁。”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语气变得沉重：“18年的时候，出了意外……飞行训练事故……人没了。”
“大哥……”她喃喃道。
沈喻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处，带着追忆：“绍谦那个人……啧，真是没得说。仗义、豁达、有担当，是那种天生就能把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人。绾歌那丫头……”他看向黎裳，意味深长，“她从小眼里心里，装的都是绍谦哥，根本看不到旁边还有个默默守着她的老宋。”
黎裳怔住了。姜绾歌倾心的是袁绍谦？而不是宋宴秋？那宋母的“棒打鸳鸯”……
沈喻像是看穿她的想法，扯扯嘴角，带着点嘲讽：“是啊，阿姨防了半天，其实根本防错了方向。老宋那点刚萌芽的好感，在绍谦哥和绾歌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他甚至可能是最早看出绾歌心思的人之一……所以后来，他也只是把自己放在哥哥的位置上。”
他顿了顿，继续道：“老宋这人，看着冷，其实最重感情。他对绍谦哥，是打心眼里尊重、佩服。绍谦哥出事，对他打击非常大。他总觉得，如果绍谦哥还在，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黎裳静静地听着，这段掩埋在时光里的往事，因为一个名字的提及，缓缓在她面前展开画卷，带着伤感的底色。
忽然，沈喻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重新聚焦在黎裳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和恍然：“其实……你上学是不是受过什么资助？”
他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老宋一直在找一个学生，有没有可能就是你？”
黎裳心头一跳，一种莫名的预感升起：“找我？找我……什么？”她进寒武纪实习，虽然是过了正常面试流程，但此刻听沈喻的意思，似乎另有隐情？
沈喻摸了摸下巴，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但最后还是开了口：“绍谦哥生前，私下里资助过一个贫困学生。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老宋也是后来整理遗物时才知道的。绍谦哥走后，他就接手了这件事，一直在找这个学生。想替绍谦哥继续关照一下，也算是个念想。”
黎裳的呼吸骤然屏住，心脏猛地收缩，一个几乎被尘封的记忆角落被猛地撬开！
她……确实接受过一位匿名人的长期资助，只是高一时，戛然而止……后来试图联系过，只得到对方已故的消息……难道……
沈喻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语气肯定了些：“看来没错。我说他怎么对你这般照拂。你以为，寒武纪设计院京西分部的实习机会，那么容易拿到吗？”
轰隆一声，黎裳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原来不是偶然。
车祸后的特殊关照，住院期间的种种安排，甚至这个实习机会本身……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所以，让她冒充女友，除了沈喻之前分析的那些原因之外，是不是也因为……她是袁绍谦资助过的人？对宋宴秋而言，她是否也因为这层关系，而带上了一点不一样的、值得信任的色彩？
或者，只是一种对逝去兄长遗愿的责任延伸？
无数信息碎片在她脑海里疯狂碰撞、重组。
宋宴秋的冷漠与偶尔的温和，他的利用与可能潜藏的关照，一切似乎都有了另一种解释的可能。
沈喻看着黎裳震惊失措、脸色变幻的样子，终于收起了所有玩笑的神色，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喂，你没事吧？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要是老宋知道我从头到脚给你抖落干净了，非得把我拆骨剥皮不可。”
黎裳缓缓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没……没事……谢谢你，沈医生。”
她现在急需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消化这些惊人的信息。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沈喻又恢复了那副贱嗖嗖的样子，试图缓和气氛，“反正啊，老宋这人虽然狗了点，但起码不会真坑你。你就当体验生活了，顺便近距离观察一下你的‘资助人’二代？走了走了，查房去了！”
他摆摆手，端着那杯大概已经凉透的咖啡，晃晃悠悠地走了。
长长的医院走廊里，又只剩下黎裳一个人。阳光透过高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沈喻的话。
袁绍谦……宋宴秋……姜绾歌……
那些遥远的名字和故事，此刻却无比真实地与她的人生交织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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