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手臂一挥,一巴掌将那个满满当当的茶杯扫到墙角!
“啪”一声脆响,瓷片四溅,茶水泼了一地。
这还不算,他依旧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拧眉瞪眼伸手指着冯炼。
龙天兵从茶盘里拿起一个新杯子,塞到还在发懵的冯炼手里,
“师弟!快重新倒茶!”
冯炼看着为自己,不断对苏逸点头哈腰、赔着笑脸说好话的两位师兄,心中像被一把钝刀子来回割着,又酸又痛,很不是滋味。
他咬咬牙,再次提起茶壶,这次不敢有一丝走神,眼睛死死盯着壶嘴与杯口的距离。
只是他觉得,那茶壶里冒出的热气,隔着很远都能熏得眼睛发热、发胀。
黄哥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杯新倒的、滚烫的茶,双手送到苏逸面前,弓着腰,脸上堆着笑:
“刀客兄弟,您消消气,赏脸喝一杯,解解渴!”
苏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耐烦的伸手,
“老黄,也就是看你这架势,要是…
可刚碰到杯子,就像被烫着似的立刻缩回手,眉毛一竖,声调又拔高三分:
“咋的?!给老子倒这么烫的茶!老冯你这是诚心的,想报复咱是吧?”
“啪——!”
第二只茶杯的残骸,出现在墙角。
溅起的茶水落在黄哥手上,手背上立即红了一片。
只是黄哥的腰弯的更低连动,说着好话。
“刀客兄弟,俺兄弟不懂事,俺这里给您赔罪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
老冯只觉得脸上的热度,比那茶壶里的开水还要烫,还要难熬。
他自己可以被人瞧不起,可以缩在角落里当鸵鸟,可他不能让两位一直照顾他、为他操心的师兄,因为他,在这里如此低声下气,受人刁难!
一股混合着羞愧、委屈、愤怒和不甘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
他抓着茶壶柄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根根突起,指节捏得发白。
“咋的?”
苏逸斜眼盯着老冯紧绷的手和发红的眼眶,嘴角上翘,
“老冯你是不是不服气?给你们面子咱才过来,要不然就凭你,也配跟我在一张桌子上。”
眼见老冯脸色都变得铁青,苏逸继续加码,“怎么想打我,来来来往脑袋上招呼!”
说完,竟真把身子往前一探,将脑袋顶了过去!
这举动吓得老冯连连后退,差点撞倒桌子。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真的得罪这位爷?
若真惹恼了这位,别说自己,恐怕还要连几位师兄跟着遭殃!
龙天兵连忙笑着上前打圆场,挡在两人中间,对着苏逸连连作揖:
“刀客大佬莫生气!千万莫生气!俺这师弟啊,从小就木讷,脑子一根筋,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完,向着苏逸深深躬身,行了一礼。直起身时只听骨节咔嚓一声!
一手扶腰,一手扶桌子,脸上冷汗刷就下来了,只是转向僵立原地的冯炼,
“冯师弟!你还站着作啥!快去!换壶凉茶来!”
“师兄!”
“快,快去!”
冯炼只觉得眼中那滚烫的液体再也控制不住,马上就要决堤。
他猛地扭过脸,踉跄着,逃也似地冲出了房间。
房门在他身后晃动着,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墙角那些刺目的碎片,和地上冒着微弱热气的茶。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三人全都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脸上露出笑容。
“龙哥,不要紧吧!”
“没事,早年抡大锤的旧伤,老毛病!”
苏逸又看向黄哥,“黄老哥,手没事吧!”
黄哥闻言,将手背在衣服上随便蹭了两下,露出微红的皮肤,憨厚一笑,
“兄弟说笑了,俺一个铁匠,整天守在火炉边上,这点温度算啥!只要能治好师弟,别说是茶水了,铁水都行。”
“行,二位哥哥这样说,那我可放开演了!”
黄哥伸出两个大拇指,“兄弟!要不是你事先透了底,哥哥我刚才真以为你要掀桌子了!那眼神,那语气,绝了!”
龙天兵也忍不住笑着摇头,拍了拍苏逸的肩膀:
“还得是兄弟你,点子就是多。”
“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冯这种情况就是得‘以毒攻毒’。”
刚说完,便听到外面传来走路声,
“回来了,回来了,注意状态,恢复下!”
老冯提着茶壶,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便看到——
龙天兵扶着腰站着,脸上挂着苦笑;
黄哥微微躬着身,尴尬的赔笑、生怕行差踏错;
而苏逸,翘着二郎腿,下巴微抬,眼神斜睨,浑身上下都写着“余怒未消”,活脱脱一个难缠又挑剔的“大爷”模样。
冯炼的心就是一沉,先前冲出门时那股混杂着委屈与愤怒的热血,瞬间便被拉回现实。
他本能的想要转身逃离,逃得越远越好,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只能垂着头,盯着自己手中这壶,特意兑到半凉的茶水,一步步地、挪进来。
走到桌前,老冯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干净杯子,稳稳地倒了大半杯。
茶水溅到自己手上,不烫不凉,温度正好。
龙天兵放开腰上的手,接过茶杯,伸双手,稳稳递到苏逸面前,“兄弟,消消气,喝杯茶水,降降火。我师弟他……唉!”
苏逸刚碰到杯子。
手臂一挥,第三次,将那茶杯狠狠掼到墙上!
“啪——!”
第三堆刺目的瓷片残骸加入了墙角的“碎瓷阵列”。
“什么鬼天气!”
苏逸声音陡然拔高,指着冯炼的鼻子,怒意更盛,
“给老子上这么凉的茶?怎么,耍老子,老子也是你能惹得起的!”
越说越气,猛地起身,从僵立的冯炼手里夺过那壶茶,反手就朝墙砸了过去!
“砰——哗啦!”
茶壶应声而碎,大片的茶渍在墙上绽开污痕,混合着碎瓷渣,飞溅,弄得满地狼藉。
“这么大人了!连个茶都不会倒!几次三番,怎么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苏逸指着满目疮痍的墙面,又转回手指向面无人色的冯炼,只见他胸膛起伏,似乎怒到了极点,
“行!我这就进宫,找.....”
“进宫”二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冯炼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那意味着他最恐惧的后果——牵连师兄,甚至危及他们的性命。
“够了——!!”
一声嘶哑的、近乎破音的大吼,猛然从冯炼喉咙里迸发出来,打断苏逸的话。
他猛地抬起头,一直躲闪的眼睛此刻赤红着,死死瞪向苏逸,额角青筋跳动,胸膛剧烈起伏。
因自卑而佝偻的脊背,再次挺直,甚至因用力而微微发抖。
“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豁出一切的嘶哑,
“茶是我倒的!茶壶也是我拿的!要杀要剐,你冲姓冯的来!别为难我师兄!”
他向前踏出一步,尽管脸色依旧苍白,腿也在打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再没有怯懦与彷徨。
“我冯炼今天皱皱眉头,就不算汉子!”
吼声在房间内回荡,压过了先前所有的斥责与碎裂声。
一片死寂。
桌边的三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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