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陶缸搬到堂屋温度稳定的墙角，后面就交给时间。
就是每天早晚得打开布搅动，进行压帽，这样的话发酵能更均匀。
接下来的几天，这项工作成了家里的日常。
每天早晚，许安宁或阿暖会解开麻绳，用干净的木棍将浮在表面的葡萄皮压下去，搅拌一下，再重新封好。
葡萄液开始冒起细小的气泡，味道也越来越有果酒味。
安平和安和每天都会好奇地趴到缸边闻一闻，看着颜色一天天加深，气泡越来越多，觉得神奇极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天色阴沉，寒风刮得更紧了。
村里大多数人刚吃过晚饭，正愁着往后的日子，村口老榕树下那面铜锣又一次被敲响了。
这次的锣声不像上次练饷时急促慌乱，而是沉重，一声接一声。
村民们听到动静，纷纷放下碗筷，裹紧棉袄，忐忑不安地朝着老榕树下赶去。
许安宁正看着灶火，听到这锣声，她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
等她走到老榕树下时，那里已经站满了人。
里正许正义和四位族长全都站在石碾旁边。
许正义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开口：
“乡亲们！今儿个把大家叫来，是有件要紧事，跟几位老哥商量了，得跟大家说道说道。”
底下所有人都屏息听着。
“眼下这光景，大家也都看到了。”许正义环视众人，“北边不太平，粮价说涨就涨。这年景，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几位族长，见他们都微微点头，才继续道：
“几位族长的意思是，咱们小河村的人，不能干等着挨饿，得自个儿想想办法。”
“从今儿起，各家各户，有余钱余力的人家，都尽量去囤些粮食、盐巴、还有常用的药材！ 能多囤一点是一点！”
“钱不够的，几家凑一凑，力气多的，多砍些柴火备着！这寒冬腊月天的，往后啥样，谁也说不准！”
这话一出，恐慌的情绪像水一样荡开。
“里正，这，这真要囤粮啊？”有人颤声问，话里是不敢相信。
“囤？拿啥囤啊？钱都交练饷了！”有人抱怨。
“盐巴也囤？那得多少钱啊……”
许正良用拐杖杵了杵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肃静！听里正把话说完！”
许正义提高了声音：“知道大家难，谁家都不宽裕。但正是因为这，才更要早做准备！粮价一天一个样，现在咬牙囤一点，总比将来断了顿活活饿死强！”
王守业也跟着吼道：“现在嫌贵，等真没粮了，你揣着银子都买不着米下锅，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坟头！”
李德厚语气缓和些：“乡亲们，这不是商量，是几位老家伙舍下脸皮给大家提个醒。听不听的，在你们自己。但到时候真没了抓挠，别怨族里没早说。”
张茂才也补充道：“各家量力而行，能多囤就多囤，不能多囤，少囤点也是好的。有难处的，跟各自族长说，族里尽量想想办法，但主要还得靠自家。”
几位族长轮流发话，也坐实了事情的严重性。
人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族长们都这样说了，那这世道，是真的要坏了。
通知下达完毕，几位族长和里正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人们没有立刻散去，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家里还能挤出几个铜板，能买多少粮食。
许安宁也转身回家去，能做的，她已经做了。
剩下的，就看各家的造化和决断了。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这个冬天，注定比往年更加漫长和难熬。
转眼就到了腊八这天，许安宁上午把最近的收入清点一下，除去开销，现在手里有十几两银子。
和阿暖商量后，准备再去镇上囤点东西。
路上，她们看到不少小河村和其他村子的人，也都慌慌张张地往镇上赶，个个脸上都带着惊惶。
她们在粮行边上远远看了一眼，门口早已挤得水泄不通，这会想买粮食都得排队。
许安宁和阿暖对视一眼，就直接去了肉摊，猪肉一斤已经涨到了六十文。
她花了二两银子买了豆子和肉，二两银子的盐和调味料，又去了布庄，花了三两银子买了布料和鞋子。
二两买了伤寒以及金疮药之类，二两银子买了锅碗瓢勺，还剩下点，先留着。
今天是腊八，腊八过了就是年。
下午，许安宁把前几天从后山挖来的山货从取出来，主要冬笋和野山药。
她打算把这些鲜货处理了，一部分晚上做了吃，一部分晒干存起来。
她叫上家里几个人，先处理冬笋。
用柴刀削掉底部带着泥土的老根，然后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嫩黄的笋肉。
剥好的冬笋清洗干净，她对半切开。
一半切成薄片，准备晚上和肉片一起爆炒。
另一半切成稍厚的片，摊在洗干净的大竹匾里，搬到太阳下面下晒着，做成笋干。
山药刮干净皮，一大半切成滚刀块，准备和今天买的排骨一起炖个汤。
一小半切成片，和木耳、胡萝卜片清炒一个素菜。
安平和安和在边上帮着忙，安平也从小伙伴嘴里知道了这世道不太平的事，心情难受的紧。
这还没过几天安稳日子，怎么又变成这样？
晚上的时候，食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许安宁开始动手做菜，打算好好张罗一顿腊八饭。
棚子下面，大锅炖着山药排骨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浓郁。
另一间灶房里，她舀了一勺猪油，油热后下姜蒜和干辣椒爆香。
再把切得薄薄的猪肉片倒进去煸炒出油，炒到肉片透明卷曲、香气四溢。
倒入切好的嫩笋片，大火快速翻炒，加少许盐和酱油调味，最后撒上一把蒜苗叶。
这香味，勾的人直流口水。
她又清炒了山药木耳胡萝卜片，清爽可口。
还用秋天晒的豆角干切段，和一小碗五花肉块一起红烧了，油亮亮的一碗。
虽然比不上大户人家的饭桌，但在这年景，有肉、有笋、有鲜汤、有干菜，荤素搭配，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一餐了。
饭菜上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来，今天是腊八，咱们也好好吃一顿。”许安宁给每人盛了满满一碗饭。
安平和安和吃得头也不抬，尤其是那盘猪肉炒笋片，几乎被他们包圆了。
阿暖安静地吃着，也比平时多添了几碗饭。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腊八过后，小河村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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