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九幽的话音刚落，一股更加狂暴的雷流自秦尘丹田深处逆冲而上，瞬间贯穿四肢百骸！
“噗！”一口夹杂着银色雷弧的鲜血喷涌而出，秦尘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体内肆虐的能量撕成碎片。
他的意识在无边痛楚中沉浮，连太乙青木雷的修复都变得杯水车薪，生机与毁灭在他体内达到了一个脆弱而致命的平衡。
蜕皮翁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成型的艺术品。
“雷，有灵。你视它为器，它便视你为笼。你越想困住它，它就越想挣脱。可你若愿以己为薪，饲它一分，它便还你十倍。”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秦尘濒临崩溃的意志上。
“舍……舍什么？”秦尘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每一根经脉都像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碾过。
“舍掉那个会痛、会怕、会犹豫的你。”蜕皮翁枯瘦的手指轻轻一点那尊“蜕雷熔鼎”的虚影，“人的七情六欲，爱恨嗔痴，皆是修行路上的枷锁。你心头挂念之人，昔日所受之辱，乃至那些微不足道的温暖，都是让你此刻痛不欲生的根源。将它们投入鼎中，炼成最精纯的雷之养料。舍得越多，雷便越强。当你心中再无一物可为牵绊，这世间万雷，便皆为你奴。”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秦尘混乱的识海中炸响。
他猛然想起了刚才那稍纵即逝的梦境。
小雅的热汤，曾是他少年时期唯一的温暖，是他从不愿遗忘的珍宝。
而月灵的关怀，是他走出阴霾后感受到的光。
这些，都要舍弃吗？
舍弃了这些，他秦尘，还剩下什么？
可如果不舍，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十二玄雷已然失控，它们正在吞噬他的血肉，磨灭他的神魂。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
“我……”秦尘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你看，”蜕皮翁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你又在怕了。怕变成一个无情的怪物，怕忘记那些温暖。可你不想想，若你今日死在这里，那些温暖于你何用？那些你想要守护的人，谁来守护？”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秦尘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是啊，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背负着血海深仇，承载着无数期望，他不能死在这里！
力量！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足以碾压一切敌人的力量！
“好……”秦尘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如血，那其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焚烧殆尽，只剩下疯狂的决绝，“我蜕！”
随着他意志的确定，那尊“蜕雷熔鼎”的虚影瞬间凝实，带着一股来自远古的苍凉与霸道，轰然降落在雷狱深渊的中央。
鼎身之上，那些脱落的人形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哀嚎。
秦尘强撑着坐直身体，双手结印，将最后一丝清明的神识沉入鸿蒙本源雷之中。
他没有犹豫，以雷霆为刀，悍然斩向自己的记忆深处！
第一个被他揪出来的，不是仇恨，不是屈辱，而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怯懦。
那是他幼年时，被家族嫡系子弟踩在脚下，如野狗般被肆意欺凌的画面。
那些嘲讽、那些拳脚、那些冰冷的眼神，曾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庶子也配碰雷诀？”那句淬毒的话语，曾像魔咒一样缠绕他多年。
“怯懦，只会让我止步不前！”秦尘怒吼一声，神识化作巨手，将这段漆黑的记忆连根拔起，狠狠地投入了蜕雷熔鼎之中！
“轰！”
鼎中幽光爆闪，仿佛吞噬了世间最美味的祭品。
几乎在同一瞬间，秦尘体内的庚金白虎雷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原本只是在他经脉中流窜的银灰雷流，刹那间变得精纯无比，化作了璀璨夺目的银白之色！
无数道锋锐无匹的雷刃从他每一个毛孔中迸射而出，将他周围的岩壁切割出纵横交错的恐怖裂痕，空气被撕裂发出的尖啸，竟如龙吟虎啸，震得整座雷狱深渊都在嗡嗡作响！
那股足以撕裂他身躯的剧痛，竟在这股新生的狂暴力量下被强行压制、抚平。
堵塞的经脉被瞬间贯穿，碎裂的骨骼在雷光中重塑！
秦尘缓缓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爆炸性力量，他甚至有种错觉，只需一念，便可引动九天神雷！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试炼峰之巅。
他没有施展任何武技，只是平平无奇地挥出一拳。
然而，风行天罡雷赋予了他极致的速度，新生的庚金白虎雷则凝聚成一道凝实到极致的银白拳芒！
“嗤啦——”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布匹被撕开的轻微声响。
一道长达千丈的银白色雷刃横扫而过，眼前巍峨的试炼峰，从山腰处被齐齐斩断！
上半截山体在短暂的停滞后，轰然滑落，露出下面平滑如镜的断面！
恐怖的拳劲余波冲上云霄，将方圆百里的云层尽数震散，露出湛蓝的苍穹！
洞口处，凰九幽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那双素来淡漠的凤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这一拳……没有动用丝毫灵力，纯粹的肉身与雷霆之力，威力……已近王境巅峰！”
而造成这一切的秦尘，只是缓缓收回拳头，周身狂暴的雷光渐渐敛入体内。
他转身，恰好看到月灵提着茶壶，正一脸担忧地朝这边跑来。
“尘哥，你没事吧？”她跑到近前，将一杯热茶递上，眼中满是关切。
秦尘接过茶盏，入手是熟悉的温度。
他看着月灵那张写满担忧的俏脸，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个雨夜，她将唯一一块干布塞进自己怀里的画面。
他知道这是温暖，是关怀，是他应该珍视的情感。
然而，他的心湖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点了点头，声音平淡得不带任何情绪：“多谢，我没事。”动作得体，礼数周全，却像是在对待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那份源自内心的悸动，随着那段“怯懦”的记忆，一同被熔鼎吞噬了。
月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秦尘，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远处的阴影中，蜕皮翁的身影若隐若现，他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沙哑的声音随风飘散：“你赢了雷，却输了人。”
话音未落，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上，毫无征兆地开始汇聚起厚重的雷云。
那雷云漆黑如墨，其中电蛇狂舞，散发出一种毁天灭地的威压，仿佛苍天都在为某种禁忌存在的诞生而震怒。
秦尘抬头望向天际，感受着那股天威，眼神却愈发冰冷。
输了人又如何？
他要的，本就不是人心。
他要的，是踏碎一切的绝对力量！
只是，在炼化了那段怯懦的记忆后，另一段被尘封许久的记忆，却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囚徒，开始在他脑海深处悄然浮现。
那是一个同样瘦弱的身影，一盏昏黄的烛火，和一句声若蚊呐的称呼。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过去的债，终究要还。
而这条以七情六欲为祭品铺就的雷帝之路，也该去走第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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