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浪将他们狠狠掀翻。
季延在空中迅速翻身,后背重重砸在地上,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咬牙撑起身体,手腕上的表闪了几下红光,随即彻底熄灭。他没去理会手表,第一时间摸了摸腰间的工具包——还在。紧接着抬头,看见白幽正从地上站起,一只手仍紧紧抓着阿澈的胳膊。
阿澈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抖。胸前的木牌贴着衣襟,泛出微弱的光。
“你还好吗?”季延问。
阿澈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
季延没有回应,环顾四周。这里已不是他们进入光门前的位置。头顶是金属质地的天花板,地面却仿佛悬于虚空之上。远处景象颠倒错乱:树影向下生长,水流逆向攀高。
“我们不在原来的地方了。”白幽说。
她刚站稳便立刻检查箭囊,三支箭都还在。目光前移的一瞬,她瞳孔骤然一缩。
三道人影从虚空中缓缓走出。
左侧那人穿着她的皮衣斗篷,马尾束着齿轮,右臂肌肉分明;中间的与季延容貌相同,身披工装夹克,手中握着一块拆开的机械表;右侧是个小孩,身穿灰布小褂,脚踩破旧军靴,抱着木牌蹲在地上,肩膀轻轻抽动,低声哭泣。
“那是……我们?”阿澈往后退了一步。
季延挡在他身前,紧盯对面的自己。那个“他”低头摆弄着手表,动作熟练而自然,不像是模仿,而是真正懂得其中门道。齿轮被逐一取下,零件整齐排列在掌心。
“你藏了很多事。”镜像季延开口,声音与他如出一辙,语气却冷得刺骨,“你以为没人知道?可我知道,每次你修好东西都要擦三次手——因为你怕别人发现,你不该懂这些。”
季延未动。
他知道这不是幻象。方舟系统虽已损坏,但他能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的异样,如同电流掠过皮肤。这地方不对,规则也早已扭曲。
白幽已经拉开弓弦。
她的镜像没有弓,但下一秒手臂一抬,手中竟凝聚出一把奇特的长弓,表面刻着她从未见过的纹路。
“那是……”她皱眉。
那把弓古朴陈旧,像是养父曾提起过的古制复合弓。她只在梦中见过一次——那时养父坐在火堆旁,一边饮酒一边讲述旧文明的箭术。
镜像白幽忽然出手。
她并未瞄准,直接射出一箭。箭速极快,连残影都难以捕捉。白幽本能侧身,箭矢擦肩而过,钉入身后金属墙,发出沉闷声响。
“你怎么会这一招?”白幽咬牙。
“因为这就是你。”对方平静道,“是你遗忘的部分,是你想学完、却在养父死后再也不敢触碰的东西。”
季延猛然转头:“别听它的!它在挑拨!”
话音未落,阿澈那边传来一声啜泣。
他的镜像仍在地上哭泣,泪水一颗颗滴落。每滴泪触及地面,便裂开一道缝隙,漆黑藤蔓从中钻出,缓缓朝他们蔓延而来。
“我不想再这样了……”小孩喃喃低语,“我不想再被需要了……你们不需要我,我也不是什么钥匙……我只是个累赘……”
季延心头一紧。
这不是阿澈平日会说的话。这是他高烧呓语时曾说过的。那天他烧得厉害,攥着季延的手说:“哥,你要不要我都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走……”
季延快步上前,单膝蹲下:“看着我。”
阿澈抬起头。
“你是被选中的。”季延声音坚定,“不是因为你必须做什么,而是因为你值得活着。明白吗?”
阿澈眨了眨眼,泪水滑落。
另一边,白幽的镜像再次举起弓。
这一次,她的神情变了。不再是冷漠,而是带着一丝温柔的劝说。
“你真的相信他们会留下你吗?”她说,“季延要重建文明,阿澈是活体钥匙。你呢?你只是个箭手,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护卫。你拼命保护他们,可万一哪天他们不再需要你了呢?你会回到从前,孤身一人,在夜里醒来,发现自己依旧一无所有。”
白幽的手指扣在弦上,迟迟未松。
她想起孤儿院的日子。冬天寒冷彻骨,屋檐结冰,她独自坐在屋顶练习射箭。别的孩子有家人寄信,有人偷偷塞饭团,但她没有。她早已习惯不去期待任何东西。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回头看了眼季延和阿澈。一个正低声安抚孩子,另一个抬起头望向她,眼神沉稳有力。
她没有放下弓,也没有射出那一箭。
这时,季延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
十二道光锁悄然浮现,位置与他们在穹顶外所见一致。但现在,它们缠绕上他们的脖颈,如同无形绳索,越收越紧。
他急忙掏出手表,用力拍了两下。
屏幕终于亮起,跳出一行字:【精神同步率低于阈值,权限冻结】。
他明白了。
这个地方无法靠战斗离开。它检验的是内心的真实。若不肯直面自己的软弱、恐惧与怀疑,就永远无法脱身。
“听着!”他大声喊道,“这些不是敌人!它们是我们自己!是我们不愿承认的那一面!只有接纳它们,我们才能走出去!”
白幽深吸一口气。
她的镜像仍在等待回应。
她缓缓松开弓弦,将箭收回箭囊。
“你说得对。”她开口,“我确实害怕被抛弃,也时常觉得自己没用。但现在,我有了同伴。我不需要完美,也不必独自承担一切。”
话音落下,对面的镜像脸上闪过一丝动摇。
与此同时,阿澈也站了起来。
他走到自己的镜像面前,伸出手。
“我知道你很累。”他说,“我也害怕。但如果连我们都不站出来,谁来决定我们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镜像小孩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
黑色藤蔓停止了蔓延。
季延刚松口气,突然听到一声冷笑。
来自他的镜像。
“说得真好。”那人讥讽道,“可你呢?你敢承认你自己吗?你装了这么多年普通人,如今突然成了救世主?你以为你能一直掌控局面?等资源耗尽,零件用光,你拿什么去修补这个世界?”
季延紧紧握住手表。
“我不是救世主。”他说,“我只是个修东西的人。我隐藏能力,是因为我不想被当成工具。我想活着,也想让他们活着。这就够了。”
他的镜像沉默数秒,缓缓点头。
三道光锁轻轻震颤了一下。
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局势再度变化。
三个镜像同时抬头,眼神变得一致——空洞而冰冷。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三个声音合为一体,如同同一人说话,“这只是开始。”
话音落下,他们的身形开始扭曲变形。
季延的镜像手中多出一把电焊枪,精准地切割地板;白幽的镜像双臂展开,背后浮现出一对机械翅膀的虚影;阿澈的镜像不再哭泣,站直身体,木牌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季延一把拽过阿澈,将他护在身后。
白幽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
“它们变了。”她说。
“不只是复制。”季延凝视前方,“是吞噬。它们利用我们的弱点,现在要用这些来击溃我们。”
话音未落,地面猛然裂开。
一道巨大裂缝横贯战场,两侧空间错位撕扯。他们脚下的金属板倾斜,险些滑落深渊。
季延扑上前抓住阿澈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抠住墙缝。
白幽跃起,一脚蹬在倾斜的柱子上借力弹回平地。落地时膝盖微屈,稳住身形,立刻转身看向季延。
“撑住!我来拉你们!”
她甩出绳索,钩住季延腰带。
两人合力将阿澈拖上安全区域。
可就在他们喘息之际,三个镜像已站在裂缝对岸。
他们齐步向前,步伐完全一致。
“你们逃不掉的。”镜像季延说,“你们越挣扎,陷得就越深。”
“因为我们就是你们。”镜像白幽接道。
“我们永远不会消失。”镜像阿澈轻声说。
季延低头看手表,屏幕再次陷入黑暗。
他抬头,看见白幽正凝视着自己的镜像,眼神复杂。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也一样。
他们面对的并非敌人,而是自己最不敢直视的那部分。
但现在,他们必须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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