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法？”
李源听完夏侯婴添油加醋的汇报，失笑着摇了摇头。
此刻，他们正身处咸阳宫外的演武场上。
那辆引发了“咸阳飙车案”的罪魁祸首，正静静地停在场地中央，接受着一道道或好奇，或审视，或惊疑的目光。
嬴政背着手，围着这辆古怪的马车，绕了两圈。
他的目光，最终也落在了那四个黑色的，前所未见的轮胎上。
他伸出穿着龙纹靴子的脚，学着夏侯婴的样子，也踹了踹。
“砰。”
沉闷的声响，和那股奇妙的弹性，让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李源。”
嬴政直起身，看向身旁的李源。
“夏侯婴说，此物能日行八百，如履平地。”
“可是真的？”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虎目中，却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李源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陛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不如，亲自上去，体验一番？”
嬴政看了一眼那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简陋的车厢，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乃九五之尊，平日乘坐的，是六匹马拉的，内部装饰着鲛皮与锦缎，极尽奢华的“六驾”天子车辇。
让他去坐这么一辆“平平无奇”的四轮马车？
似乎，有些自降身份。
李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陛下，未来的帝国，将由无数辆这样的马车，连接而成。”
未来的帝国……
这五个字，像一记重锤，敲在了嬴政的心上。
他不再犹豫，在一众内侍紧张的目光中，撩起龙袍的下摆，亲自登上了那辆马车。
李源没有跟上去，而是对着驾驶位上的王二，使了个眼色。
王二心领神会。
“陛下，坐稳了！”
他大喝一声，马鞭再次扬起！
“驾！”
马车，如同一支离弦的箭，骤然冲出！
“护驾！护驾！”
赵高那尖锐的嗓音，都变了调。
一众禁军和内侍，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迈开腿，跟在马车后面疯狂地追赶，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然而，他们很快就绝望地发现。
他们，连马车扬起的灰尘，都吃不着！
车厢内。
嬴政的身体，在马车启动的瞬间，因为巨大的惯性，而猛地向后一靠。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愕然。
紧接着，当马车在演武场上开始高速驰骋时，那股奇妙绝伦的体验，让他彻底陷入了震惊。
没有颠簸！
真的，几乎没有颠簸！
他能感觉到车轮碾过地面，但那股震动，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柔软的东西给完全吸收掉了。
剩下的，只有一种如同在水面上滑行般的，流畅与平稳！
风，从车窗灌入，吹动了他的冕旒，吹动了他宽大的袖袍。
嬴政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兴奋”的光芒！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纯粹的速度的快感！
比骑着最快的战马，还要快！还要稳！
一圈……
两圈……
王二驾着马车，在巨大的演武场上，尽情地展示着轮胎那无与伦比的性能。
直到嬴政喊停，马车才稳稳地停在了场地中央。
车门打开。
当嬴政再次走下马车时。
他龙袍的下摆，有些凌乱。
他的发髻，也有些许的散乱。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好！”
嬴政吐出一个字，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
“好一个如履平地！”
夏侯婴和一众大臣，看到陛下这前所未有的“失态”，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知道，这黑色的轮子，要让大秦，变天了！
“陛下。”
李源适时地走了上来。
“这轮胎，带来的，不仅仅是舒适和速度。”
他的声音，将嬴政从纯粹的感官刺激中，拉回到了一个帝王应有的，对国家战略的思考层面。
“陛下可曾想过，若是我大秦运送粮草的辎重车队，全都换上这种轮胎，会是何种光景？”
嬴政的瞳孔，猛地一缩！
李源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继续说道：
“同样的马力，载重可以增加三成！”
“同样的路程，运输时间可以缩短一半！甚至更多！”
“最重要的是，因为平稳，粮食、器械在运输途中的损耗，将可以降低到几乎为零！”
“这意味着，我大秦的血脉，这条连接着咸阳与万里边疆的后勤补给线，它的输血能力，将凭空暴增三倍！五倍！”
李源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嬴政和在场所有将领的脑海中炸响！
站在一旁的通武侯王贲和刚刚从西域风尘仆仆赶回咸阳述职的上将军蒙恬，呼吸都在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作为帝国最顶尖的统帅，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打仗，打的到底是什么？
说到底，打的就是后勤！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多少次战争，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粮草不济，而功败垂成？
“不止如此！”
蒙恬那张被风沙磨砺得如同岩石般的脸上，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涨得通红！
他猛地出列，对着嬴政一拜，声音都在颤抖！
“陛下！此物，对骑兵，对战车，更是神器啊！”
“我大秦的铁骑，之所以难以进行万里奔袭，最大的阻碍，便是马力的损耗！人可以轮换，但战马的体力，却无法快速补充！”
“但若有了此物，我们可以制造大量的轻便马车，让士兵乘车赶路，抵达战场前，再上马作战！如此，我大秦锐士的兵锋，将可以直指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
“还有……还有那‘山泽’（蒸汽战车）！”
蒙恬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源。
“之前老臣还在担忧，那钢铁巨兽虽威力无穷，但笨重无比，只能在平地上逞凶！可若装上此物……”
“它将成为一头可以真正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无敌的钢铁猛兽！”
蒙恬越说越激动，他再次对着嬴政，深深一拜。
“陛下！臣，恳请陛下，将此神物，优先装备我驻守北地，防备匈奴的三十万大军！”
有了它，大秦的铁蹄，将能把匈奴人追到世界的尽头！
嬴政听着蒙恬的话，看着李源那张平静而自信的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装备着黑色轮胎的钢铁洪流，从咸阳出发，向东，跨过大洋；向西，踏平西域；向北，将匈奴的王庭，彻底碾碎！
大秦的版图，将不再有边界！
“准！”
嬴政猛地睁开眼睛，那双虎目之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睥睨天下的万丈豪光！
“赵高！”
“传朕旨意！”
“自今日起，‘神胶’（橡胶），列为与盐、铁同级的，国家一级管控物资！”
“凡大秦疆域之内，所有神胶树，皆为国有！所有神胶产出，皆归天工府统一调配！”
“民间若有私藏、私运、私自贩卖神胶者，无论多寡……”
嬴政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如刀，杀气四溢。
“一经查实，立斩不赦！”
“罪同谋逆！”
“钦此！”
“轰！”
这道堪称大秦立国以来，最严苛，最霸道的旨意，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将一种树胶，提升到与谋逆同罪的高度！
这，是何等的重视！
李源静静地听着，脸上无喜无悲。
他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
嬴政和蒙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如何扩建南疆的橡胶园，如何规划新的驰道，如何组建全新的快速反应部队。
他们的目光，还停留在脚下这片广袤的大地。
而李源的目光，却已经穿过了厚厚的云层，望向了那片更加深邃，更加神秘的，布满了雷霆与闪电的苍穹。
他的心中，响起了一个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轮胎，解决了蒸汽机的移动问题。”
“密封圈，解决了蒸汽机的效率问题。”
“那么接下来……”
“有了最完美的绝缘材料——橡胶。”
“是时候，去触碰那禁忌的‘雷霆’了。”
“电气时代的大门，嬴政，我来为你，亲手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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