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恩看向杨帆，那双湛蓝的眼睛里带着审视，还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但很快被笑容掩盖。
“哦？老莱因哈特也有拿不准的时候？当然，我很乐意。”他转向伊丽贝娜，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个吻，“亲爱的，我很快回来。”
伊丽贝娜点点头，抽回手，指尖似乎有些凉。
她转身走进图书室，杨帆紧随其后，厚重的橡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图书室里只亮着几盏壁灯和书桌上的一盏绿罩台灯。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皮革和淡淡雪松木的味道，比外面温暖得多。
伊丽贝娜走到宽大的书桌后，没有坐下，只是背对着杨帆，肩膀微微垮了下来，那层完美的社交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
莱因哈特已经等在里面，手中端着一个鎏银小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清水和一颗用锡箔纸包着的药片。
伊丽贝娜接过水杯和药片，却没有立刻服用。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杨帆脸上。
那目光很深，带着白日里从未显露过的疲惫，以及一种复杂的、杨帆暂时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
“帆，”她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今天……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有我在没意外。”杨帆回答，目光快速扫过房间——窗户锁扣完好，壁炉没有异常，通往内部休息室的门紧闭，书架阴影处也无异样。“一切正常。”
“正常……”伊丽贝娜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片和水杯，指尖的颤抖比刚才明显了些。
“有时候，‘正常’才是最让人不安的。不过我也很期待！”
她终于将药片放入口中，喝了一大口水，仰头咽下。
喉间微微滚动。
放下水杯时，她深吸一口气，要将某种情绪压下去。
就在这时，图书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伊丽贝娜？是我，索恩。”门外传来温和的声音。
伊丽贝娜迅速看了杨帆一眼。
杨帆微微点头，走到门边，但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沉声问：“索恩先生？
“是的，酒标的事解决了，是莱因哈特记错了年份。”索恩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能进来吗？有点事想和你商量，关于下周去圣莫里茨的行程。
伊丽贝娜整理了一下表情，对杨帆示意。
杨帆打开门。
索恩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他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杨帆的存在，径直走向伊丽贝娜。
“亲爱的，滑雪别墅的管家发来了新的菜单和活动安排，我想你最好过目一下。”他走到书桌旁，很自然地将文件夹摊开。
杨帆退到门内一步的位置，这个角度能同时看到伊丽贝娜、索恩以及房间大部分区域。
他的姿态看似放松，但每一块肌肉都处于待命状态。
索恩俯身，指着文件上的某处，低声与伊丽贝娜交谈。
两人的头靠得很近。
突然，索恩像是脚下被地毯绊了一下，身体向前一个趔趄，手臂“不小心”挥动，将书桌上那个沉重的黄铜地球仪笔架扫落！
笔架直直朝着伊丽贝娜穿着薄丝袜的小腿砸去！
那东西是实心黄铜，边缘锋利，砸中的后果不堪设想。
事情发生得太快，伊丽贝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想后退，却撞到了身后的高背椅。
一道黑影比她后退的速度更快。
杨帆几乎在索恩身体晃动的瞬间就启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声响，他像一道贴地疾掠的狂风，两步跨过距离。
在笔架距离伊丽贝娜小腿不到二十公分时，左手精准地凌空抄住了它！
沉重的黄铜物件落入他掌心，发出一声闷响，稳稳停住。
与此同时，他的右臂已经抬起，虚挡在伊丽贝娜身前，隔开了她和索恩可能继续前倾的身体。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图书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索恩脸上写满了错愕和懊恼。
他站稳身体，急忙道歉：“我的上帝！伊丽贝娜，你没事吧？我真蠢，这该死的地毯……”
他看向杨帆，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东西，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杨先生，真是……太感谢了！反应太快了！”
杨帆慢慢直起身，将黄铜笔架轻轻放回书桌远离伊丽贝娜的一角。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接受感谢的谦逊，也没有险些出事的后怕，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职责所在，索恩先生。”他的目光扫过卡尔脚下那块平坦的、没有任何褶皱的波斯地毯。
伊丽贝娜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扶着椅背，呼吸略显急促。
她看了一眼杨帆，又看向卡尔，勉强笑了笑：“没……没事。幸好杨帆在。”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手臂，那里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我真是……抱歉，亲爱的，吓到你了。”索恩上前一步，想握住伊丽贝娜的手。
杨帆几乎同时，以整理袖口的细微动作，将身体重心调整到更靠近伊丽贝娜的位置，形成了一个无形的隔断。
索恩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转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差点又酿成大错。
你肯定受惊了，早点休息吧。行程我们明天再谈。”他收起文件夹，再次充满歉意地对伊丽贝娜笑了笑。
又朝杨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图书室。
门再次关上。
伊丽贝娜像是被抽掉了部分力气，慢慢坐进高背椅里。
她闭上眼睛，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残留着惊悸，但更多是一种冰冷的了然。
“帆。”她轻声唤道。
“小姐。”
“刚才，”她抬起头，直视杨帆的眼睛，那目光不再是社交场上的优雅或疲惫时的脆弱，而是属于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继承人的锐利和冷静，“是意外吗？”
杨帆沉默了两秒。
“你说呢？以你的感知，不可能体会不到，你可真会演戏。”
“你不也配合的相当完美！”
“多谢夸奖！！”
“伊丽贝娜小姐，”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微放慢，似乎在斟酌每一个字。
“根据我的经验，训练有素的人，在平整地面失去平衡的概率，很低。
而物体坠落轨迹恰好对准关键且缺乏防护的人体部位，这种巧合，需要更多数据评估。”
他没有直接说“是谋杀未遂”，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晰。
伊丽贝娜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嘴角那点微弱的弧度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冰冷。
“我明白了。”她转开视线，望向壁炉里跳动的火焰，火光在她眸子里明明灭灭。
“他等不及了。义父的遗嘱附加条款……还有三个月才失效。他连这三个月，都等不了。”
“以我的想法直接干掉索恩。”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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