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对不住你们,现在听您这话,我真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师哥,别的我不多说了——
我懂,我也记下了。
您看着吧。”
说完,抄起桌上的分酒器,仰头一口饮尽。
这一连串动作,说得真情实感,做得干脆利落,
连祁同伟都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他来。
心想:要是早几年是这副样子,哪还有后来那么多事?
这话真不是虚的。
眼前的侯亮平,的确变了。
不只是态度,是整个气场都不同了。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摆布的角色,
而是成了一个真正值得警惕的对手。
坐在祁同伟身旁、默默布菜的高小琴,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见过不少善于伪装的官员,演技出色的也不少。
但像侯亮平这样,从骨子里翻新一遍的转变,
如此彻底,如此自然——
还真是头一回见。
若非亲眼所见,他简直难以置信。
就连夹菜的时候,手都有些发颤。
不等旁人开口,侯亮平便先开了口,语气低沉却带着几分试探:
“师兄,现在这局面……
我真有点拿不准该怎么做。
您能不能指点我一下?”
祁同伟闻言,脸色微微一沉。
他太清楚此刻的侯亮平了——
绝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冲动的年轻人。
眼下这个人,眼神沉静,话不多,却步步为营。
以前他没怎么在意,只觉得是个愣头青,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师弟,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小角色。
而是一个能真正与他对峙、角力的对手。
那种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的狠劲,才是最可怕的。
就像那句老话说的:咬人的狗,从不叫唤。
更让人心里别扭的是,它还会冲你摇尾巴。
祁同伟沉默了一瞬,随即露出一抹笑意,看着侯亮平缓缓道:
“亮平啊,你这话就见外了。
只要是师兄能帮上忙的,哪有二话?别说是我,就算是老师在场,也一样会帮你。
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别藏着掖着。”
侯亮平听了,脸上立刻浮现出感激之色,目光诚恳地看着祁同伟,甚至带着一丝愧疚。
当然,那也只是表面功夫。
片刻后,他才低声说道:
“师兄,这事我真的张不开嘴……
可要是不说,恐怕我就彻底没机会了。
这次去建工集团,说得体面点是主持工作,说白了,就是个执行命令的工具人。
上面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
比如现在,沙疏计让我去卖房子,我就只能照办。
至于背后到底怎么回事,我一概不知。
师兄,您能不能提点我一句?
哪怕就一句话也好,告诉我这步棋该怎么走……您看行吗?”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表面上看,不过是一个陷入困境的官员在向兄长求助,姿态放得极低。
可落在祁同伟耳朵里,却不那么简单。
换作别人,他说这种话也就罢了。
但这个人是侯亮平,那就值得琢磨了。
他知道,侯亮平说的可能是实话,但问题在于——
什么时候说、在什么场合说,比内容本身更重要。
如果他是私下登门诉苦,那或许是真心求援;
可现在,是他主动把侯亮平请来的。
在这种背景下说出这些话,意味就变了。
看似是在求助,实则暗藏锋芒。
真正想表达的,其实是这么一层意思:
“这件事是沙瑞金授意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其他一概不知,立场模糊,进可攻退可守。
这才是最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祁同伟看得明白,却不能点破。
所以他没有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接,而是轻轻一带,转了个方向:
“让你去卖房?亮平,那你跟我说说看——
你觉得这些房子,老百姓买下来,会不会吃亏?”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这不是小事。
一旦出了乱子,牵扯到民生治安,问题可就大了。
房子这事儿,一直是证法系统盯得最紧的环节。
前阵子断桥案,背后就有房地产的影子,牵连复杂得很。
你现在经手这个事,必须心里有数。
我问你一句实在的:那些购房者,将来有没有风险?”
这一问,看似关心民情,实则剑指核心。
祁同伟又一次抢回了对话的主导权。
他不能再让侯亮平掌握节奏,否则自己什么都摸不到。
如今他借着民生话题发问,实际上仍在试探对方的真实立场——
你到底是被动执行,还是早已站定阵营?
而听到这句话,侯亮平的脸色竟微微泛红。
他怎么能不激动?
这正是他等待已久的突破口。
祁同伟主动问起项目本身,说明他已经在意这件事了。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吗?
于是他稳住心神,正色回应道:
“师兄,这一点您尽管放心。”
这些事,我们心里都有底。
早在开盘之前,账就算得清清楚楚了。
如今这楼市走势,几乎已是铁板钉钉。
不敢说人人受益,但十个人里有八个,确实是实实在在赚到了。
先不说别的,哪怕等不到交房那天,一年之内,只要流入二手市场,转手就能翻上一番。
这话不是我凭空捏造,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多少专家反复推演得出的结论。
否则,现在哪来这么多人抢着买房?”
说到这儿,侯亮平难掩兴奋。
毕竟他眼下所推动的,正是这件事本身。
没有什么比这种成果更令人振奋——过去他还体会不深,如今却明白了:这是实打实的政绩,是能往上走的台阶。
所以当祁同伟提起这个话题时,他自然情绪高涨。
激动归激动,此刻他仍坚信这条路是对的,才会本能地流露出这般热忱。
可在祁同伟眼里,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侯亮平说的没错,二级市场的价格确实在涨,正府也管不了那么细。
可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房子正一步步脱离住的功能,变成纯粹的投资工具。
居住的价值被不断挤压、吞噬,这种趋势没人能装作看不见,国家更不会无动于衷。
一旦房产被贴上“投资”标签,危机的种子也就埋下了。
天下没有只涨不跌的东西,房子再刚需,价格高到离谱,就会催生泡沫。
而华夏最不缺的是什么?是土地,是人口。
不用太久,供应迟早会跟上来,市场终将饱和。
要是经济一直高速增长,这些或许还能消化;可一旦增速放缓,红利吃尽,那就是整个社会的负担。
现在这样无节制地扩张,等于在地下埋雷。
可那些埋雷的人,还在为自己眼前的成就沾沾自喜。
此时的祁同伟,早已没了试探的心思。
他语气沉了几分,认真问道:
“亮平,这一波你确实捞到了好处。
可你有没有想过,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祁同伟这话,意思很明白。
他在意的不是眼前这点成绩,而是更长远的影响。
而现在的情形恰恰相反——大多数人只想做一锤子买卖,捞完就走。
这种短视,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他当然知道,这一轮下来,不少人腰包鼓了,赚得盆满钵满。
可这样的模式,走不远。
执政者的使命,不该只是盯着Gdp数字往上跳。
更重要的,是看老百姓过得好不好,日子稳不稳。
真正的关键,在于全民的性福感。
这一点很多人闭口不谈,但心里都清楚: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否则留下的,将是后人千秋万代的指责。
可对很多人来说,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们不在乎百姓疾苦,也不管长远后果。
他们在乎的,只有一个东西——权力。
而这,恰恰是百姓最痛恨的地方。
所谓理想、抱负,很多时候不过是遮羞布。
普通人要的其实很简单:有个安稳的家,一份踏实的工作,一家人平平安安。
其他的宏图伟业,他们不想操心,也没资格操心。
道理谁都懂,说得头头是道。
可真正落到行动上,往往力不从心。
这不是谁都能扛得起的责任。
因为权力的诱惑,就像世上最香的毒药,闻一口就会上瘾。
祁同伟看得太透了。
所以他此刻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侯亮平:你有没有为将来打算过?
一个真正的掌舵者,不能只盯着脚下的一步路。
你要看得见时代的方向,摸得着未来的脉搏。
其余的一切,都是虚的。
都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百姓能不能睡个安稳觉。
而不是你自己能不能戴稳那顶官帽。
显然,现在的侯亮平并不在意这些。
他在乎的,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
别的,统统不在考虑范围。
他不在乎,所以才如此笃定。
此刻听到祁同伟的话,他反倒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随即开口:
“师哥,十年二十年后?房子又不会塌,也不会贬值,有什么好担心的?到时候……”
我连自己究竟是谁都说不清楚,又怎么会去在意别人怎么想?”侯亮平这句话说得毫不掩饰,甚至带着刺。
可事实本就如此。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或者说,他压根没打算多想。
在祁同伟看来,未来会怎样,根本不重要。
他在乎的,只是眼下这一程的升迁之路是否平坦。
只要前路通畅,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事情就这么简单,再无别的念头。
祁同伟听了这话,心里已经给侯亮平判了“死刑”。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仁义、多顾念百姓。
他图的,是更大的局面、更高的位置。
那些可能埋下祸根的事,一旦爆发,整个汉东官场谁都脱不了干系。
谁也别想全身而退——这是体制决定的,是省韦集体定下的调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如今沙瑞金这些人,根本不在乎。
眼前的利益就是全部。
只要能把这些资源攥进手里,就能往上走一步。
明明知道那些房地产项目像毒药,可他们还是争先恐后地扑上去。
这种事,没人能拦得住。
此刻的祁同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侯亮平身上,竟生出一丝怜悯。
眼前的侯亮平,早已被权力打磨成了一个工具人,就像当年的他自己。
只不过,祁同伟熬出来了,挣开了那副枷锁;而侯亮平,才刚刚走进去。
他还正享受着牢笼带来的光环,浑然不觉。
可多年以后,这副他曾引以为荣的镣铐,终将把他牢牢锁死——这才是最致命的地方。
“现在我们做的,都是合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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