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刚落,营帐里点起了油灯。
沈微澜坐在案前,手里捏着那块铜牌,指腹来回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冬珞站在她身侧,摊开一张舆图,指尖划过几处标记。
“主子,”她声音不高,“北岭那晚的火把路线,和之前三场伏击的补给路径,连起来是个‘井’字。”
沈微澜抬眼:“不是巧合?”
“不可能。”冬珞摇头,“每次敌军出现新战术,都在我们粮道断绝或伤员激增之后。他们知道我们的弱点,看着账本出招。”
春棠在边上翻着册子,忽然一拍桌:“你说那些箭头带绿锈的,是不是也跟这牌子一个来头?我问过几个老匠人,说这种铜料不出在咱们境内。”
夏蝉倚在帐门边,刚包扎完手臂的伤口,听见这话冷笑一声:“难怪他们打起仗来不要命,动作还整齐得一个人在动。原来背后有人牵线。”
秋蘅端着药碗进来,听见半句,脚步顿了下:“我验过两个死士的血,嘴里咬的毒囊是南疆禁方,配方早就失传了。可这药,偏偏和三个月前边境烧毁的医馆残渣对得上。”
帐内一时静了。
沈微澜把铜牌轻轻放在桌上:“这不是外敌入侵,是有人在借刀杀人。”
半夜,谢云峥来了。
他没穿铠甲,只披了件深色外袍,进帐时带进一阵风。油灯晃了晃,影子在他脸上割出一道斜线。
“你要把这事说出去?”他盯着沈微澜,“朝廷不会信你一个妇人的话。”
“我不是妇人。”她抬头,“我是联军统帅。”
谢云峥抿了下唇:“可你没有凭证。一块铜牌、几句推测,就能让兵部调动?御史台只会说你危言耸听,甚至怀疑你勾结外邦,扰乱军心。”
“那就给他们看东西。”她翻开案上的册子,抽出几张纸推过去,“这是缴获兵器的登记,每一件都标了发现地点和时间。这是冬珞画的行军轨迹图,七次突袭,全集中在境外势力可能渗透的三条暗道上。还有这个——”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印,“昨夜从死士贴身衣物里搜出来的,印文是异国文字,但用的是我朝官印规制。”
谢云峥低头看了许久,终于开口:“你打算怎么传?”
“春棠走商路,把消息夹在货单里,送到南疆旧部手里。”她说,“夏蝉用军驿系统,把拓片寄给守边将领,附上一句‘敌有援手,慎防后背’。秋蘅去药铺串连,告诉百姓那些毒箭不是我们能造的。冬珞负责整理证据,写成《境外势力争辩录》,你找人递进去。”
“递到谁手里?”
“兵部郎中李维,你旧日同窗。还有御史台周大人,清明敢说话。”她看着他,“你若不愿沾手,我单独做。”
谢云峥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你什么时候让我选过‘不愿’?”
“这次让你选。”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伸手拿起那份文书:“我陪你。”
第二天一早,四人分头出发。
春棠带着两个账房出了营,马车上堆着粮袋和盐包,底下压着密信。她临走前回头看了沈微澜一眼:“你说他们会信吗?”
“不信也得信。”沈微澜站在帐外,“只要有一人动手查,火苗就灭不了。”
夏蝉一身轻装,腰间别着信筒,翻身上马:“我走北路,顺道看看有没有漏网的探子。”
“记住,别硬拼。”沈微澜叮嘱,“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夏蝉扬了扬眉:“我可不想死在你前头,谁给你当影子?”
秋蘅背着药箱,身边跟着两个学徒:“我先去三十里外的镇子,那里有家熟识的医馆。”
“小心说话。”沈微澜低声,“别让人抓到把柄。”
“我知道。”她淡淡道,“治病救人,总不能算犯法吧?”
冬珞最后留下,把整理好的卷宗放进木匣,上了锁:“我会跟着谢将军的人一起送进去。如果被拦,就说是我家主母写的边情杂记,供清流参阅。”
沈微澜点头:“辛苦你了。”
冬珞看了她一眼:“你不睡一觉?眼睛下面发青。”
“等你们都走了,我就睡。”她笑了笑,“现在还不累。”
三天后,消息开始传开。
先是南疆几个大镇的米行突然涨价,乡绅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说有商人带来消息,边境来的粮食不干净,怕是被人下了药。接着,几座边城的守将悄悄加强了城墙巡防,有个千户甚至亲自带人截了一辆可疑马车,里面搜出半箱刻着古怪符号的箭镞。
御史台那边也有了动静。周大人在早朝上提了一句“近日民间流传边患隐情”,被左相当场驳回,说是有心人煽动恐慌。可当天夜里,就有三封匿名奏折递进宫门,内容全都指向同一份《争辩录》。
谢云峥拿到消息时正在校场练箭。他看完信,站在原地很久,才慢慢收弓入架。
沈微澜正在查看新一批药材清单,见他进来,抬头问:“怎么样?”
“周大人保下了那份录文。”他说,“现在在御史台内部传阅。李维也动了,调了三个旧部去查西北商道。”
“还不够。”她放下笔,“得让更多人看见真相。”
“你还要加码?”
“不是我要加,是他们逼的。”她站起身,“敌人敢用我们的制度做事,我们就用他们的规矩反击。让他们知道,纸包不住火。”
谢云峥看着她:“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怕。”她直视他,“但我更怕看着别人替我死。”
又过了五天,联军主营收到第一封回信。
是南疆一位退隐的老将军写的,字迹潦草,但意思清楚:他愿意召集旧部,随时待命。
紧接着,三个边镇联合送来一批军粮,随粮附信:“百姓自愿捐输,愿助抗敌之师。”
冬珞拿着信进来时,眼里难得有了光:“主子,他们信了。”
沈微澜接过信纸,手指轻轻抚过落款名字,久久没说话。
春棠在旁边哼了一声:“早该这样。咱们拼死拼活,总不能光靠自己扛着吧?”
夏蝉靠着门框,手里转着一把小刀:“接下来呢?等他们上门来投?”
“不。”沈微澜把信放下,“我们还得往前推一把。”
“怎么推?”
她看向谢云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谢云峥皱眉:“趁乱夺权?”
“不止。”她摇头,“他们在等一个时机——等朝廷内斗最狠的时候,好一举拿下边关。所以,我们得让他们等不了。”
“你想主动揭?”
“不是我想。”她目光沉下来,“是我们必须。”
帐外传来脚步声,一个斥候匆匆进来,跪下禀报:“夫人,北岭方向有动静,一支商队正往这边来,打着西域旗号,但用的是我朝驿道令符。”
沈微澜与冬珞对视一眼。
“终于来了。”冬珞低声道。
沈微澜站起身,走到案前铺开舆图:“通知各哨卡,不准放行。让春棠准备账目,夏蝉带人埋伏在岔道口。秋蘅,你去准备好应急药包。”
“你要见他们?”谢云峥问。
“不见不行。”她抬眼,“既然他们敢走明路,我们就堂堂正正接。”
谢云峥看着她,忽然道:“你变了。”
“我一直这样。”她淡淡道,“只是以前,没人让我放手去做。”
夜里,营帐灯火未熄。
沈微澜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枚新缴获的令牌,正面刻着异国文字,背面却印着景昭官印的编号。
春棠走进来,手里抱着账本:“主子,那商队运的是药材,但重量不对,空了三分之一。”
“藏东西了?”
“肯定。”
她把令牌放在桌上:“明天让他们进来。我要亲眼看看,是谁敢用朝廷的路,走私国的祸。”
春棠犹豫了一下:“万一他们动手?”
“那就动手。”她抬眼,“我倒要看看,谁给他们的胆子。”
帐外风起,吹得帘子一掀。
谢云峥站在外面,听见了最后一句。
他没进去,只对着黑暗里说了一句:“你真不怕事大?”
沈微澜端起茶杯,吹了口气:“事再大,也大不过江山。”
春棠在旁边小声嘀咕:“你就是嫌命太长。”
沈微澜笑了下,没答话。
茶面上浮着一点碎叶,打着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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