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连滚带爬地从那个蠕动的血口冲了出来。
他摔倒在地，全身都在发抖，脸上沾满了不属于他的血污和粘液。
“怪物！一个巨大的怪物！”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完全变了形。
“跑！快跑！霍恩队长他……他们都死了！！”
这一声凄厉的嘶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
还在洞口外焦急等待的高岩和另一名拓荒者，身体瞬间绷紧。
莎莎和剩下的两个弃民，本就惨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什么？”高岩一个箭步冲到林越面前，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
“里面发生了什么？霍恩呢？”
林越的牙齿在打颤，他指着洞穴深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大……好大的爪子……一下……一下就把人撕开了……队长为了掩护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伴随着地面的轻微震动，从洞穴深处传来。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被这里的动静惊扰，即将苏醒。
这声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撤退！”
高岩当机立断，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一把抄起林越，将他甩到自己背上，然后冲着其他人怒吼。
“所有人，向飞艇方向撤退！快！”
不需要第二遍命令。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
另一名拓荒者老兵立刻架起一个吓软了腿的弃民。
莎莎也扶着同伴，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一行人，以逃命般的速度，疯狂地向着来时的路狂奔。
没有人回头。
也没有人敢回头。
林越被高岩背在背上，脸埋在高岩宽厚的肩膀里。
他的身体依旧在“剧烈颤抖”，但那双被阴影遮住的眼睛里，却是一片平静。
计划，成功了。
飞艇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狼狈不堪地冲进舱门，仿佛身后有无形的恶鬼在追赶。
飞艇缓缓升空，脱离了那片猩红色的土地。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猩红矿区那巨大的洞口，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
莎莎和另外两个弃民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高岩将林越放下，重重地喘着气。
他走到驾驶舱，拿起了通讯器。
“这里是拓荒者‘毒蝎’七队，呼叫指挥中心。”
“任务……失败。”
“队长霍恩，队员巴克、罗恩，确认牺牲。”
“我们在孵化池深处遭遇了未记录的巨型畸变兽，无法抗衡。”
高岩的声音，疲惫而沙哑。
他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依旧在发抖的林越。
“幸存者，拓荒者两人，弃民三人。”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全员，皆因林越的预警，才得以幸存。”
回到诺亚城，等待他们的是任务汇报和伤亡审查。
一间肃穆的金属房间里，林越、高岩和另一名幸存的拓荒者站成一排。
在他们对面，坐着一个肩上扛着银色星徽的男人。
拓荒者指挥官，雷克。
他没有看高岩的报告，只是在反复播放着一段音频。
那是霍恩的通讯器在被捏碎前，传回来的最后几秒录音。
里面只有林越那充满惊恐的，不成调的嘶吼。
“……一个巨大的怪物！快！快撤！！”
房间里一片寂静。
“林越。”
雷克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你是唯一的目击者。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林越抬起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看起来还没从惊吓中恢复。
“是，长官。”
“我……我进入洞穴后，按照队长的指示进行侦查。里面很大，到处都是虫卵。”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东西……”
他开始描述，用最混乱的语言，描绘出一个恐怖的画面。
盘踞在巨型心脏旁的阴影，突然伸出的，如同镰刀般的巨大利爪。
霍恩队长为了保护同伴，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然后被轻易撕碎。
巴克和罗恩的惨叫。
以及他自己，是如何在霍恩队长用生命争取来的最后几秒里，屁滚尿流地逃了出来。
他的叙述颠三倒四，充满了各种“我吓傻了”“我没看清”“太快了”之类的词语。
但每一个细节，都与他伪造的现场，完美吻合。
“……队长他……他最后还冲我喊，让我快跑，去通知你们。”
林越的声音哽咽了。
“他是英雄。”
高岩和另一名拓荒者，都低下了头。
虽然他们不齿霍恩的为人，但在这种时刻，为牺牲的战友保留最后的体面，是拓荒者不成文的规矩。
雷克静静地听着。
他关掉了录音，身体向前倾。
“高岩。”
“在！”
“你认为，林越的说辞，有问题吗？”
高岩愣了一下，随即摇头。
“没有，长官。他说的，与现场的痕迹一致。那几具尸体……确实是被某种巨型生物的利爪撕开的。”
雷克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最后一个问题，林越。”
“一个F级的弃民，在面对那种级别的怪物时，是如何做到第一个反应过来，并且成功逃脱的？”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尖刀，直指核心。
林越的身体又抖了一下。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运气好……”
他抬起头，脸上全是茫然和后怕。
“我胆子小，一直都盯着队长的背后，所以……所以怪物一出来，我就看到了……然后脑子一白，就往回跑了……”
“运气好？”
雷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的，长官。”高岩忍不住插话，“这小子的运气，确实好得邪门。在路上，他救了我们两次，不，是三次。每次都是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
高岩将路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从第一枪“碰巧”打死影刺兽，到最后用“水壶”闪瞎了另一只。
雷克听完，沉默了更久。
他站起身，走到林越面前。
他比林越要高一个头，投下的阴影，将林越完全笼罩。
“运气……”
“是末世里最宝贵，也最不可靠的东西。”
“这次任务，霍恩指挥失当，冒进贪功，是导致重大伤亡的主要原因。审查到此结束。”
“你们可以走了。”
雷克挥了挥手，转身走回了办公桌。
林越如蒙大赦，和高岩一起敬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当金属门在身后关闭时，雷克拿起一个内部通讯器。
“给我调出林越的所有资料。从他出生开始，一天都不能漏。”
……
林越分到了一些积分和基础物资。
不多，但对于一个弃民来说，算是一笔巨款。
他还得到了一个称号。
“幸运星”。
这个称号在弃民和底层拓荒者之间，迅速传开。
人们都在议论那个靠着神仙运气，从S级危险禁区活着回来的F级弃民。
林越没有理会这些。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掉了一半的积分，申请了一个独立的单人房间。
当他拿着钥匙，打开那扇位于居住区d栋三楼的金属门时，他第一次，在这个末世里，感受到了名为“安全”的东西。
房间不大，只有十平米。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独立的，小得可怜的卫生间。
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发出昏黄光芒的灯。
但这，已经足够了。
他关上门，反锁。
整个世界的喧嚣，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他再也不用忍受弃民宿舍那几十个人挤在一起的汗臭和呼噜声。
他可以在这里，自由地思考，自由地规划。
也是他未来安身立命的本钱。
他的目标很明确。
成为拓荒者。
只有成为拓荒者，他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接触到诺亚城的核心，去到更危险，也意味着奖励更丰厚的签到点。
林越走到墙边，那里有一道狭窄的通风口。
他透过格栅，向外望去。
远处，诺亚城上层区的建筑，如同直插云霄的利剑，闪烁着冰冷的科技光辉。
那里，才是这个末日堡垒真正的核心。
而他，现在只是最底层的一粒尘埃。
但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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