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森林深处，追兵的嘶吼声消失了。
远方战场上传来陌生的轰鸣。
罗里克靠在一棵树干上，为昏迷的凯尔处理着腹部的伤口。
他的脸色和天上的月亮一样苍白。
而037站在不远处，守护着同样昏迷的莱恩。
它的感应器，在捕捉着战场上能量波动的变化。
它先捕捉到了德拉古军队那庞大而统一的黑暗能量，正向着远离城堡的方向退去。
接着，那属于GApI部队的陌生技术能量，也在短暂停留后，选择了撤离。
战场，出现了短暂的真空状态。
037的逻辑核心进行了运算。
【威胁源1（纯血黎明）…正在撤离。】
【威胁源2（未知人类武装）…正在撤离。】
【城堡区域…安全窗口期已开启。】
【指令：返回。】
037弯下腰，用一只手臂抱起莱恩，另一只手臂扛起凯尔。
然后它走到罗里克面前，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喂！你干……”罗里克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提了起来。
这个沉默的大家伙，带着三个重伤员，向着城堡的方向返回。
回去的路，比逃出来时更加触目惊心。
他们穿过了骸骨攻城塔的废墟，穿过了被炮火犁过一遍的焦土，穿过了敌方的尸体堆。
037选择了一条最短最安全的直线。
当天边透出第一缕晨光时，他们终于抵达了城堡的外围。
那些黑色装甲车，没有在山丘上停留太久。
杰克的部队以和出现时一样的效率，回收了他们部署的声波装置。
无人机从城堡上空撤走，降落在装甲车的车顶平台上，自动收纳。
引擎启动的声音很轻。
几辆黑色装甲车，调转方向，沿着来时的路，迅速驶离了这片战场。
他们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就像从未来过。
敌人退走了。
来历不明的“援军”，也走了。
战场，终于安静了下来。
薇薇安站在半坍塌的城墙上，看着眼前的家园。
她看到了GApI的车队消失在山丘之后，但她知道，他们还在看着。
薇薇安收回视线，望向自己的城堡。
原本的庭院已经看不出样貌。
到处都是焦黑的弹坑，插着断裂的兵器，还有残缺不全的尸体。
几个年轻狼人，将一个失去生命的族人从尸体堆里抬了出来。
他们默默地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污，将他断掉的利爪放在他的胸口。
没有人哭泣，只有压抑的沉默。
不远处，鹰身女妖队长艾瑞恩，在给一个姐妹处理着翅膀上的伤口。
那个鹰身女妖的左翼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银白色羽毛凌乱地沾着凝固的血液。
昏迷的精灵王子奥兰多，被她们挪到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
她们已经通过【低语之镜】联系了艾拉，但远程诊断和治疗建议还需要时间，眼下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头很铁跪在庭院的另一侧。
他的周围，散落着一地铁灰色的零件。
那些是他兄弟们的残骸。
头很铁就那样跪着，伸出粗大的手，一一触摸过那些断裂的金属，像是在做一场漫长而无声的告别。
薇薇安收回了视线，从墙头上走了下来。
脚踩在碎石上，发出声音。
她走到那个战死的年轻狼人旁边，蹲下身。
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擦去了那名狼人脸颊上最后的灰尘。
然后，薇薇安站起身，继续向前走。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角落里的动静。
看到了罗里克，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凯尔，也看到了那个正艰难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的身影。
薇薇安的心猛地一跳，快步走了过去。
莱恩拖着简单包扎过的伤腿，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看到了向他走来的薇薇安，也看到了她脖子上的抓痕和血迹。
薇薇安走到了莱恩身边，扶着他。
两人都看着这一切。
“我们赢了。”莱恩开口，声音沙哑。
“是吗。”薇薇安反问。
莱恩沉默了。
他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赢了，但更像是没赢。
城堡守住了，但也暴露了他们的弱点。
这个不同种族、不同目的的个体临时拼凑起来的联盟，在真正的战争机器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如果没有精灵的空军，没有女巫的远程炮火，没有GApI最后的介入。
这里，现在只会是一片坟墓。
薇薇安走到城堡主门的缺口处，停了下来。
她看着门外那片被鲜血染成黑色的土地。
又回头，看了看城堡内，那些身心俱疲的盟友们。
他们都还活着。
这就是这场战争，唯一的意义。
“明天，德拉古还会来吗？”莱恩在她身后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薇薇安回答。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看向远处山丘的方向，GApI的部队就是从那里离开的。
“今晚之后，会盯上这里的，就不只是他了。”薇薇安说。
GApI那压倒性的未知技术力量，比德拉古的大军，更让她感到不安。
尤其是护城河下的那些残骸，GApI的存在更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
他们是拯救者，但他们的动机，可能比敌人更复杂。
未来的战争，不再是城墙和利剑的对抗。
她必须学会与豺狼共舞，与虎谋皮。
在这片废墟之上，建立起新的秩序。
这是她的责任。
薇薇安转过身，面向所有人，深吸一口气。
风把她的声音，送到了庭院里的每一个角落。
“阿尔弗雷德。”
幽灵管家的身影，在她身边浮现。
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虚弱，身形透明得快要消失。
但他依然挺直了脊背。
“我的女士。”
“清点伤员，把所有能用的药物都拿出来。”
“召集所有还能动的人，我们需要清理出一条通往主塔楼的安全通道。”
“还有，把我们牺牲的盟友，都安葬在后院那颗最大的橡树下。”
“他们是为了守护这个家而死的。”
“这里，就是他们的归宿。”
薇薇安的指令，打破了庭院里的寂静。
那些原本茫然疲惫的盟友们，在听到命令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互相搀扶着，慢慢站了起来。
有人去找医疗箱，有人去找工具，有人走向同伴的遗体。
莱恩看着薇薇安的背影。
她的身体依旧单薄，脸色苍白。
但她的眼神，却和之前不一样了。
那种在直播时伪装出的，高傲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王眼神，消失了。
现在是更沉重、更坚定，也更疲惫的眼神。
是真正的领袖，在扛起所有责任时，才会有的眼神。
天边，透出了微弱的晨光。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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