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潜者一号的气密舱门缓缓关闭。
它将莱恩和布洛克担忧的目光连同潜艇内部属于工业文明的安稳，一同隔绝。
薇薇安和凌霜两人正式踏入了深海的怀抱。
无形的巨压从四面八方挤来。
薇薇安的胸口发闷，每次呼吸都带着钝痛，肺部像是在抗议这突然增加的负载。
下一秒，一道冰蓝色的半透明护盾以凌霜为中心展开，将两人包裹了进去。
那股可怕的挤压感和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立刻被隔绝在外。
护盾内形成了绝对干燥，可以自由呼吸的微小空间。
“万米水压，紊乱的能量潮汐……真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研究环境。”凌霜的声音清冷依旧。
薇薇安看着在绝境中面不改色开启学术模式的盟友，心中默默给她的专业能力点了个赞。
靠谱。
在两名面色冷峻的人鱼卫兵带领下，她们离开了潜艇所在的区域，向着人鱼部落真正的禁地方向游去。
离开人鱼城市那片发光珊瑚照亮的区域后，周围的光线迅速消失。
世界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薇薇安打开GApI提供的头戴式强光探照灯，一束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这里是一片黑色火山岩构成的海底平原。
常规小说里或许会写这里“死一般的沉寂”。
但事实是！这里没有任何生命，连最基础的微生物活动都没有。
这就导致了一个后果——听不到任何声音，连水流都仿佛凝固了。
光柱扫过之处只有嶙峋的怪石和永恒的黑暗，一个被世界遗弃的水下墓场。
“此地名为黑脊，是我们部族的放逐之地。”
一名人鱼卫兵的声音通过精神感应传来，毫无温度。
“数百年间，唯有被剥夺名字的罪人会被流放到此。传说这里是通往寂灭的单程之路。”
薇薇安没有理会这套神神叨叨的说辞。
她是个项目经理她只相信数据，而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便携式能量探测仪上。
随着她们不断深入，探测仪发出的嘀嘀声越来越急促，屏幕上代表污染浓度的数值曲线正以恐怖的斜率向上攀升。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未知腐蚀性粒子。】
【警告：当前环境对碳基生物的dNA结构稳定性具有中度威胁。】
探测仪的机械提示音比人鱼那套缥缈的传说更能说明此地的危险。
最终，她们在一道深不见底的海底裂谷前停下了脚步。
那两名人鱼卫兵停在百米开外，身体紧绷，再不愿靠近分毫，只是用手中的珊瑚长矛指了指裂谷的深处。
卫兵眼中的恐惧已经无需任何言语来修饰。
薇薇安和凌霜对视一眼，一同走向裂谷的边缘。
一道撕裂海床的狭长裂缝，狰狞地趴在黑色的火山岩之上。
从那漆黑的裂缝深处正持续不断地向外渗透着一种……黑色物质。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有生命的浓稠暗影。
在与海水接触的瞬间便消融其中，将周围原本清澈的海水染上一层油腻的灰色。
探测仪的警报声此时连成一片，变成了刺耳的长鸣。
“这是什么？”薇薇安的胃部一阵翻涌。
凌霜没有回答，她单膝跪地将手轻轻按在裂缝边缘的岩石上，闭上了眼。
属于顶尖魔法师的感知力延展开来。
几秒后她猛地睁开眼，身体甚至向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惊骇与无法理解的神情。
“不对！”她急促地说。
“这不是已知的魔法元素，也不是炼金术的造物！”
“它……在吞噬！”凌霜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它在吞噬周围的一切！光，温度，海水中的能量，甚至……最基础的生命力！”
凌霜的语气是薇薇安从未听过的凝重。
“这绝非自然形成的现象。这是……反生命，反能量，反万物的，否定。它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就在凌霜试图从魔法层面给出定义时，薇薇安手中的探测仪终于完成了对能量波形的最终分析。
屏幕上，一道充满狂乱、无序与毁灭性冲动的尖锐波形图被锁定。
下面标注着一行血红色的判定文字。
【威胁等级：灾厄（calamity）。能量同位素比对……匹配数据库“纯血黎明”……相似度97.3%……能量源头判定：高纯度，未精炼原始态。】
薇薇安盯着波形图。
她见过，在修道院，在GApI提供的绝密档案中，在她缴获的纯血黎明成员的笔记上。
眼前的这道波形和德拉古的力量波形并不完全相同。
但它们最核心的，那种吞噬与毁灭一切的内核，如出一辙。
如果说德拉古展现出的力量是经过提纯加工和控制，可以被使用的武器级能量。
那眼前这道裂缝里泄露出的就是未经加工，更原始，更混乱，也更纯粹的……能量原浆。
一个词，一个曾在GApI情报中反复提及但始终语焉不详的词，猛然在薇薇安脑海里清晰起来。
——虚空。
之前她一直以为虚空只是邪教组织给自己力量体系取的中二代号，一个听起来很厉害的抽象概念。
但现在看着眼前这条正向现实世界呕吐出死亡与终结的裂缝，她才明白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虚空……它是一个……地方。
一个与这个世界相连，正向这个世界不断泄露出否定之力的……另一个维度！
德拉古和他的纯血黎明不是在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力量。
他们是在充当那个世界的带路党！
他们想把那个世界的东西引到这个世界来！
“……卧槽。”
薇薇安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作为优秀的乙方项目经理，她的职业本能让她几乎是在瞬间就对整个深海捞针项目进行了一次颠覆性的重新评估。
原项目名称：《S级项目：深海捞针》。
原项目目标：找到星图碎片。
原风险评估：遭遇强大的深海守护者，应对万米水压等极端环境与潜在的原住民部落（人鱼族）发生冲突。
……
薇薇安的大脑飞速运转。
现项目名称：《？？？级项目：大陆保卫战之前哨战暨异次元空间裂缝紧急封堵工程》。
现项目目标：在寻找星图碎片的同时，顺便阻止一次潜在的世界级灭绝事件发生。
现风险评估：与妄图毁灭世界的异次元入侵先锋军及其走狗，正面开战。
项目范围……变更了。
而且是那种项目交付前一天，甲方老板突然冲进会议室告诉你，“那个，我们重新定义了一下用户需求，LoGo也顺便改一下，对了，我们公司明天要整体转型做元宇宙了”的地狱级变更。
薇薇安转过头看向还沉浸在对能量性质的学术分析中的凌霜，脸上的神情没有了半分之前的从容。
她直接通过微型通讯器联系上了深潜者一号的驾驶舱。
“我们的任务，升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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