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结？
费洪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
前一秒，他还觉得林宇是降临凡间普度众生的活菩萨，是拯救他于水火的救世主。
下一秒，这位活菩萨就面带微笑，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能把他直接送走的催命符。
这转变，快得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林……林总……”费洪的舌头打了结，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动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您……您看，咱们这个行业，它……它真没这个规矩啊。”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哪个音发错了，就触了这位爷的逆鳞。
“一般……一般只有那些……嗯……就是临时代笔的枪手，才会这么结算。”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说得不能再明白了。
陈默老师现在可是咱们网站未来的顶梁柱，是板上钉钉的大神，怎么能用枪手的结算方式呢？
这传出去，不是自降身价，让人笑话吗？
费洪感觉自己这十几年总编生涯练就的说话艺术，在这一刻已经发挥到了极限。
既要委婉地表达公司的难处，又不能直接说个“不”字，还得想方设法地给足对方面子。
他太难了。
然而，电话那头的林宇，压根就没听他在这儿掰扯什么。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电脑屏幕上。
那只像素小鸟，正不屈不挠地，一次又一次地朝着绿色的管道发起自杀式冲锋。
“嗒。”
屏幕一黑，又死了。
“嗒。”
又死了。
林宇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捏着鼠标的食指点得快要冒出火星子。
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嘟……嘟……嘟……”
电话另一头的费洪，在听到忙音的瞬间，整个人都凝固了。
挂了？
就这么……挂了？
在我话还没说完，还在努力解释的时候，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挂了？
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疯了一样地往天灵盖上窜。
完了。
林总生气了。
他一定是觉得我刚才在找借口，在推三阻四！
他觉得我在质疑他的决定，在挑战他的权威！
所以，他用挂断电话这种最直接、最粗暴、最不留情面的方式，表达了他滔天的怒火和极度的不满！
这就是顶级流量经纪人的行事风格吗？
一言不合，直接掀桌子！连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留！
费洪的额头上，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瞬间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他不敢有半分耽搁，手指抖得跟帕金森一样，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从通讯录里翻出了老板钱总的号码，拨了过去。
……
钱总的办公室里，正飘着上等大红袍醇厚的茶香。
他靠在自己那张价值不菲的老板椅上，手里端着紫砂茶杯，心情好得就跟窗外明媚的阳光一样。
他已经把未来的蓝图都规划好了。
等陈默这本书的数据再爆一波，他就要到某音、某手，所有的平台去投放广告。
标题他都想好了——《飞鸿出品，必属精品！跳跳马经纪人林宇，倾力推荐！》
到时候，还怕他们网站的流量不跟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窜？
跟他们合作的渠道商，不乖乖把最好的推荐位给他们？
他们再顺势推一些其它作者的书，他们飞鸿不就在业界站起来了吗？
有时候成功就是这么简单~~
就在他美滋滋地品着茶，畅想着公司上市敲钟的美好未来时，桌上的手机，发出了悦耳的铃声。
来电显示是费洪。
“喂，小费啊。”钱总慢悠悠地接起电话，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陈默大神， 他今天给你稿子了吗？刚刚可是有不少渠道商给我打电话投诉你，说你监管不力，陈默的稿子更新太慢……”
“老板！”电话那头传来费洪带着哭腔的哀嚎，“出……出大事了！”
“噗——”
钱总一口滚烫的热茶，结结实实地喷在了面前那张十几万的红木办公桌上。
“是那个姓林的，他又涨价了？！”
“不……不是……”费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他没涨价，但是……他要求稿费日结！”
“日结？”
钱总愣了一下，随即长长地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没好气地训斥道：
“我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呢，不就是日结吗？你跟他说，咱们网站没这个规矩……”
“我说了！然后他就把电话给我挂了！”
钱总刚端起茶杯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你说什么？他……他挂了你电话？”
“是的，老板！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直接挂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钱总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
日结……挂电话……
他妈的，这帮搞娱乐的，路子都这么野的吗？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想起之前在一个酒局上，听一个在娱乐公司当高管的朋友吹牛逼。
那人说，他们公司请那些顶流明星出席活动，为了表示尊重和诚意，出场费从来都是活动一结束，当场用现金结清，一秒钟都不带拖的。
用那个朋友的话说：“在那个圈子里，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尊重。你跟人家玩什么‘下个月走流程’，人家当你是什么？要饭的吗？”
难道……
难道在林宇这种站在资本顶端的顶级经纪人眼里，他们网站引以为傲的“月结制度”。
就跟那些拖欠农民工工资的无良包工头一样，是一种极不体面、极不专业、甚至带有侮辱性的行为？
所以，他才会用挂电话这种决绝的方式，来表达他的鄙视和愤怒？
钱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无限接近真相。
他额头上的冷汗，也“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费洪，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们总想着用网文圈的规矩，去跟一个娱乐资本圈的大佬谈合作。
这不就是拿着村里的规矩，去跟皇帝讲道理吗？
人家不一巴掌拍死你，都算是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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